每次读毕飞宇的作品,都被其小说中语言的灵动以及优美的遣词造句所震撼,而且,他的文字大多都充满了哲理,很值得我们去细细地推敲与斟酌。
《祖宗》也不例外。这部小说读完第一遍之后有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感,再读一遍竟然体会到一股莫名的悲凉。都说要长命百岁,但有些人长命百岁却成了子孙后代的忌惮,这不是悲凉又是什么?
小说主要讲了一个百岁老人,因为拥有一口完好的牙齿,所以在过百岁宴那天,被子孙后代生生拔掉而致死。因为传言,人活到一百岁还长牙,死了之后会成精。相比起死亡,大家似乎更加害怕的是成精,可见时代虽然在进步,而人的愚昧与无知还一直存在。
小说是以第一人称我来叙述的,那位百岁老人是我的太祖母。我的爷爷那一辈早已湮没了,只剩下她依旧顽强地活着,站在家族的断层带上遥远地俯视着她的孙辈与重孙辈。
太祖母一直绵延清朝末年的习惯和心态,她不洗澡,不刷牙,身上终年回荡着棺材与铁钉的混杂气味。但是,她却拥有一口完整无缺的牙齿。这对于一个百岁老人来说,是不正常的,尤其是像太祖母这种从来不刷牙的人,到底为何还会有一口好牙?
正是太祖母身上这样一个不寻常的特征,我的父亲和家族里的其他人才会那样恐惧,太祖母后来的命运才会那样的悲惨。
文中多次出现对太祖母牙齿的描述。太祖母和我们一起吃饭,说话时一口完整无缺的牙发出古化石一样的光泽。
当太祖母叹气旧时的邻居都走了时,我看见了家园在时间之液中波动,被弧状波浪拍打的岸一直是太祖母的牙。
当太祖母的百岁生日临近,父亲的十二个堂弟聚集在我家,密谋着为太祖母拔牙时,坐在一旁的我,感觉到了太祖母的牙齿在我的想象中发出冰块的撞击声。
在太祖母生日当天,父亲和他的十二个堂弟齐刷刷地跪在她的面前时,她笑得合不拢嘴,那个时候她的每一刻牙都在笑。
只可惜,这些牙齿在笑过没多久,就被全排给拔下来了。没有麻药,三叔拿了绳子,七叔手执老虎钳,九叔托着红木盘,拔下来的牙齿放在木盘里,牙根布满血丝。太祖母的牙齿就这样被后辈冷漠而粗暴地拔掉了,她的生命也终于要终结。
我的父亲和他的堂弟们终于盼到了太祖母的离世,他们迫不及待地提前给她收殓,以掩饰内心的慌乱。在守灵夜里,他们打起了牌,在听到棺材里传出来的指甲抠动声时,大家除了恐惧,并没有去确认一些什么。甚至在后来,三叔竟然说,怎么指甲没有铰掉?
这里足以说明太祖母还活着的,只是他们不想承认,他们恐惧太祖母的生存。棺材里指甲的抠动无力却又丧心病狂,其实丧心病狂的是这些活生生的人。他们早已被历史的无知所蒙蔽,生存对他们来说是恐惧的。
再来看看标题的意思。祖宗二字,除了指年代久远的先辈,还有延续祖宗香火的意思。我替还不会讲话的儿子称呼太祖母为“老祖宗”,说明太祖母的辈分之高。而太祖母在摸到我儿的香火根子时,她反过来叫了我儿一声“老祖宗”,除了对重孙子的宠爱,也是对家族的香火有了传承而骄傲。
文中还多次提到家园的衰败,周围拆迁,预示着时代的发展。像这样愚昧守旧的家族:父亲常年住在棺材里,死去的一哥一姐竟然就葬在床底下,相信百岁老人还长牙、死后会成精……毁灭只是迟早的事。时代在进步,人也要与时俱进,不能活在历史的阴影里。
文中的我是见证者,也是那个时代的终结者,我的儿子则是新生的那一代。太祖母的牙齿被拔下来的时候,我儿啼哭了一声,他预感到了太祖母的离去。
我的妻子在文中的作用,是旁观者,因为旁观者清。所以,她对我家族里的一切都感到恐惧,她怕的是死,父亲惧的却是生。她经常抱怨,你们家怎么那么乱?通过她的视角,来突出我家的乱。
这部小说不算长,但还有很多的细节值得细细琢磨,能力有限,我暂时只想到了这么多。有时间,还要多刷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