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枭雄的归国---现代工业的发端
小武嘴巴张大，好奇地问道：“为何弃官潜逃？袁世凯还有这事儿？”
八角微笑道：“就在这一年（1894年），朝鲜爆发了‘东学党’起义---‘东学’指的是学习日本。”
“倾向于日本的朝鲜党人发生了叛乱，袁世凯暗示朝鲜国王立刻向清朝紧急求援，但是日本迅速出兵朝鲜---这其实就是几个月后的甲午海战、发生的导火索。”
“只是中国军队反应迟缓、李中堂的支持并不给力，这让袁世凯如坐针毡。”
小武点了点头道：“当时的袁世凯是不是有点无能为力、在朝鲜坐以待毙的感觉？”
八角笑道：“7月19日，善于观察形势的袁世凯觉得事已不可为，便弃官逃命去了---他化妆为平民、悄悄逃出朝鲜、坐船潜回天津。”
“其后一周不到，7月25日甲午海战便即开始。袁世凯一边走门路给自己减罪（擅离职守），一边到辽东前线做些辅助工作，例如转运粮械、收集败兵等等。”
小武突然身躯一震，道：“既有袁世凯逃离朝鲜这件事，岂不是说明、他早就料定甲午海战必败，北洋水师打不过日本海军？不然，他怎么肯舍弃十年的心血、换来戴罪之身？”
八角捋须呵呵笑道：“谁胜谁败，袁世凯也需要再观察一阵子。但他自己手下没有多少兵力，只要战端一开、驻扎朝鲜的少量中国人必然首当其冲。李鸿章未必能够派人救他、其实也顾不上他。”
“袁氏虽一向外表强悍，但是大厦将倾，怎肯将有为之身、等着日本人来杀呢，所以先逃为快。其后由于海陆两边连战连败，他还肯去前线支援，同时上书要募兵对敌（但是被朝廷拒绝），所以擅离职守、临阵脱逃之罪也就不很明显。”
小武恍然道：“当时淮军各路溃败的很多，朝廷也只能法不责众呀。而在其中，袁世凯的表现并不特别难看，所以起码不会有个死罪。”
“只是，清朝驻守朝鲜大臣这样的官职肯定是没有了，袁氏必须得另寻出路。”
八角点头道：“正是如此。在此情况下、袁世凯拜访官场新锐张謇，也不乏观望和投机之意。”
“如果事后，李鸿章和淮系必须为甲午大败负全责、就此倒台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然后翁同龢、张謇一系为光绪皇帝更加重用、全面主持朝纲---那自己最好再次改换门庭！”
小武一点便透，连连点头笑道：“不错。此时的袁世凯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呢？赶紧交好张謇、寻求谅解，一旦形式确定、那就果断跳槽！”
八角呵呵大笑道：“抛弃故主、另寻政治靠山，这种事情在袁世凯一生中遇到过好几次---这位枭雄擅长赌博，一直具有强烈的不确定性。”
“不过这一次，暂时还不需要跳槽。只因慈禧太后力保李鸿章，所以最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其实翁同龢也看出了这一点---他也不赞同张謇不留余地的弹劾李鸿章，毕竟依惯例、重臣之间的互相攻歼还是要掌握分寸的！”
小武再次明悟道：“翁同龢居然不支持？难怪说张謇是单独弹劾李鸿章的！看来最终的结果，应该是‘刺儿头’张謇要倒霉了。”
八角抿嘴笑道：“正常情况下，理当如此。好在此时张謇又及时碰到了贵人搭救---这次的贵人是他父亲。”
“说是好事，其实是一件丧事---张謇的父亲听说儿子考上了状元，在家乡喜极而终。依惯例，此时张謇必须回乡丁忧三年。太后、皇帝正好顺水推舟，‘批准’张謇回家料理丧事、而且三年内不必再来。”
“这就意外地解开了张謇死磕李鸿章的僵局，不必刺刀见红、双方必有一伤了。群臣大都松了一口气，李鸿章也擦了擦额头汗水，暂时不打算打击报复张謇。”
小武呵呵大笑，道：“那么张謇就只好回家奔丧，然后休养三年了。同时也远离了京师官场，人也应该轻松多了。”
八角摇头笑道：“没这么轻松！朝中另一大员、张之洞很欣赏张謇的勇气。而且他一向善于协调各方关系，趁势提出建议：既然张謇必须在南通一带待上三年，那么让他去搞‘通海团练’，防御长江入海口（南通和上海），防范日本海军侵袭长江。”
小武大为惊讶道：“张之洞的这个建议很不错呀？当年曾国藩、李鸿章他们都是在家乡搞团练出身的呀，张謇也没什么不可以！”
“假以时日，通海团练说不定也能搞出些名堂！真没有想到，张之洞明着跟翁同龢并不是一派的，暗地里却在帮助张謇……”
八角大笑道：“所以说，官场还是复杂的。假设将来几派人又斗起来，张之洞还是可以当和事佬。毕竟他帮助过不少人，这一点张謇当然明白。”
“然而不久，中日签订了《马关条约》，李鸿章代表中国答应了给日本巨额赔款。这下子也没钱去办团练了；而且中日在理论上已停战，所以无需防御长江了。”
“于是张之洞只得退而求其次，又上书建议、让张謇在南通搞实业、办纱厂，做为洋务新工业的试验样板。”
小武眨了眨眼，点头气愤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曲折！李鸿章是不是故意赔巨款给日本的？”
“不然，李氏就得把国家的钱分给各地搞团练？这就等于变向资助了张謇等政敌？此种思想与慈禧太后的‘宁与洋人、不予家奴’何其相似？难怪老佛爷最欣赏他！”
“而在另一方面，我怎么觉得、张謇跟张之洞的合作更有成效，而不是拼老命为他争取来一个状元头衔的翁同龢？”
八角嘿嘿一笑道：“可能是性格原因吧。再者，张之洞也是洋务派官员，而翁同龢并不是。于是就从办纱厂开始，张謇开始了在南通、上海等地轰轰烈烈的实业运动。”
“同年，张謇投桃报李，为张之洞起草并上书了《代鄂督条陈立国自强疏》，详细论述了工业化和青年留学的必要性，为长江中游（湖北）的实业振兴改进了路线图。”
图表6张謇创办的上海海洋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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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表示点赞，道：“好吧，难怪张謇后来也只能去搞实业了。”
八角捋须微笑道：“不过这里头仍然有些曲折。就张謇而言，最初也只是想‘为国’发展实业，所以替商务部做了不少事情，参与订立了不少章程与法规---包括中国最早的《公司法》雏形。”
“中国工商业的现代化基础规范，张謇待在南通老家仍然可以编写，反正都是文字工作。所以，他并非如同一般的封建官员，在家守孝期间只是纯在休息、等待三年后出任具体职务而已。”
小武点了点头，笑道：“看来张状元人在南通、仍然心系国家全局。”
八角微笑，道：“其实‘甲午战败’之后两三年，也就是张謇在南通守孝之时，清政府的内部波诡云谲、人事安排发生了很多改变。”
“李鸿章负罪下野，看上去似乎已没有了主持朝政的可能；大家对他的唯一期望，就是去应付日本人、为此前战败的烂摊子‘擦屁股’---当然，这个屁股又擦出了巨大问题（赔给了日本人许多钱）。”
“所以，张之洞等洋务派官员花了大力气结交张謇、翁同龢等人---他们都同光绪皇帝意见一致，以‘维新’为目标打算重塑朝纲。此时就连袁世凯也请了长假、回家探亲‘养病’---他也得观望一阵子再决定如何翻身。”
小武张大了口，道：“光绪皇帝若真能‘维新’，那么朝政或许还有指望。”
八角呵呵大笑，道：“然而，慈禧太后最欣赏的人还是李鸿章。原因也在于此---其它大臣都可能成为‘帝党’，只有李鸿章才是铁打的‘后党’！有人说，李鸿章是大清王朝的‘背锅侠’，这并不确切；但他的确是慈禧太后本人的‘背锅侠’！”
“不到一年，感觉朝野间的骂声减弱了，老佛爷又想让李中堂官复原职。但是此一企图激起了强烈反弹，甚至包括湖南巡抚陈宝箴这样的重臣也公开宣称：‘李公朝抵任，吾夕挂冠去矣。’---愿以辞职来抗议李鸿章再入中央。”
“然而这也注定不会有什么用处，老年李鸿章的作用就是以其平庸粉饰的功夫、来掩盖领导的战略错误，所以慈禧离不开他。”
小武恍然大悟道：“一旦李中堂倒了，其余大臣就会团结在光绪皇帝身边、将矛头指向慈禧太后，让她为国之不幸负责和买单。这样就真变天了！”
八角嘿嘿一乐，点头捋须道：“所以李鸿章还得继续努力，不能轻易地倒下去。一方面，他要不断地为各种丧权属国的合约签字；另一方面，他也不能让其它大臣专美于‘维新’变革---那样就显得自己一派更应该被淘汰了。”
“所以，李中堂也需要举荐一些能够切实变法革新的官员，以跟得上甲午之后的改革潮流。”
小武点了点头，道：“甲午之后，中国的有识之士的确都在呼吁、朝廷应该做出空前幅度的变革。当时还出现了康有为、梁启超那样的活动分子，在不停地鼓动朝野大众，对吗？”
八角点了点头，道：“不错。所以在各个方面都有些或多或少的变革，比如张謇所归属的商业部，对清朝来说就是一种新鲜事物。”
“此外，大清军队的变革更是首当其冲，谁让朝廷倚赖的淮军先前被日本击败了呢。这样，袁世凯终于等来了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