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牍(三二)—再读陈寅恪《柳传》二八五、2024-10-10

载酒春湖春   网图侵删
烟雨    网图侵删
松柏    网图侵删

        先生开始笺释谢氏之诗作,此处谢之诗,某作标记,以备查询。先生曰:今检《一笑堂诗集》关涉河东君诸题,大抵不出此数年间之作。茲择录并略论之于下。

        1、《一笑堂诗集三 湖上同胡仲修陆元兆柳女郞小集》云:载酒春湖春未央,阴晴恰可适炎凉。佳人更帯烟霞色,词客咸蟠锦绣肠。乐极便能倾一石,令苛非复约三章。不知清角严城动,烟月微茫下柳塘。

        先生对此诗之解释,就是作诗时间考证,因前有程嘉燧之诗,题意于此同,先生分辨曰:寅恪案:或谓此题之前第二〇题为《与程孟阳曾波臣陆文虎集湖上》七律,其末句云“岸柳山花又暮春”,岂柳谢之发生关系由孟阳介绍耶?鄙意不然,因松圆《耦耕堂存稿诗》下有《久留湖寺》及《湖上五日对雨遣怀》两题,知孟阳崇祯十一年戊寅春夏之间虽实在西湖,但十二年及十三年春间则未发现其曾游杭州之迹象。就松圆不介绍河东君于牧斋之例推之,恐未必肯作此割爱之事。且据《戊寅草》及《春星堂诗集》,河东君之游西湖盖始于崇祯十一年戊寅秋季,在此以前,即十一年春,则无西泠天竺间之踪迹可寻,故三宾《湖上同柳女郞小集》之诗作于十二年乙卯春间之可能性最大也。

        谢三宾诗,先生大都不笺,盖与河东君之故事发展,意义不是很大。而且,谢诗之典故不是多么偏僻,以某之水平,即可得知也。此诗先生判定为崇祯十二年春作,考河东君借居汪汝谦之藏书楼时间为十二年冬,作诗与汪氏为十二年秋,故而可以判断,此诗即便是为河东君作,亦是二人关系不熟,非汪然明介绍也。谢诗第二句用东坡“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典,五句用东方朔典,六句用刘邦典,皆不标出。

        诗意:1、2句,准备好酒在春意未尽的春湖里,天气的阴晴恰好适应了气候的冷热无常。3、4句,美人面如霞烟,词客锦绣诗肠。5、6句,高兴了能饮一石酒,酒令严过了约法三章。7、8句,(饮酒之乐)不觉城里夜禁的号角吹起,烟月微微苍茫,落下来柳树掩映的池塘。

        程孟阳诗句,初与河东君相会时,亦用东方曼倩饮酒之典故,此诗亦是如此,可见河东君在欢场,特别是初次相见的场合,是何等的魅力,人不醉都觉得对不住她。

        2、同书《四怀柳姬》云:烟雨空归路途艰,石尤风急阻萧山。倩将一枕幽香梦,吹落西溪松柏间。(自注:“时柳寓西溪。”)

        先生笺释曰:寅恪案:象三谓河东君时寓西溪。然明横山书屋即在西溪,然则此诗乃作于崇祯十二年或十三年河东君寄寓汪氏西溪别墅时也。

        诗意:1、2句,如同烟雨那样毫无收获的归来,路途是很艰难的,石头奇异,风亦横吹,阻碍了着急归萧山的人。3、4句,请将(我)一枕的好梦。吹到西溪(柳氏)的梦里。

        萧山句不可解,度萧山在今山阴,与河东君之盛泽、谢三宾之鄞县,皆无怜惜,或者此处谢氏谓为萧郎自居?不过谢氏此句颇好,有“你不能作我的诗,我却要入你的梦”之意。恋爱中的男女,大都如此之诗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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