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读田代琳作品《私了》,偶然有感,文中采用倒叙的方式,讲述了一位父亲在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李堂之后,为了将这种丧子之痛埋于心里,用一种徐徐递进的猜测方式,一层层分割伤痛,直至向其母亲传达真相。
李三层将存折放在黑色的方桌之上,但采菊却未去好奇查看存折,而是对李三层左打量,右打量,细细检测了一番。李三层心里搁着事,自然会有些许心虚,当他低下头那一刻开始,就已经遗漏了蛛丝马迹。接下来,作者给李三层的脚趾作了一番特写,本来应该沾满泥土的脚趾,却已在村口的井边冲洗干净。在这里,笔者认为,是为之后的情节所埋下的伏笔。李三层是庄稼人,一辈子依山傍水生活,未曾见过更广阔的天地,而为何他却出了村?这里也就暗示了我们,李家发生了大事,需要他这个唯一的顶梁柱出面。
此时太阳快要落山了,墙上的腿影一个不动,一个打闪。为什么呢?因为一个知道真相,内心已然变得沉重,却只能故作无事,佯装轻松,腿早已僵硬得了无知觉。而另一个,已经在他微妙的态度当中,察觉到了一丝祸事的味道,心里没谱,害怕是自己不想要的结局,腿在不由自主地打闪。再加上采菊,一直患有心脏病,她的承受能力自然比别人差一些。
“你一个种地的,谁会封闭你?”,采菊的这句话,让李三成如鲠在喉,一时语塞。于是他抛出了第2个问题“能不能先看看存折?”,试图掩盖第1个问题。接下来的情节设计开始进入正轨,采菊继续追问:“你都回来了,李堂为什么还不开机?”,他不知作何回答,才能够顺应采菊的想法,便又指了指存折,想要把焦点重新转移到采菊身上。采菊眼看着那一本新存折,明显有些紧张,她的手指将衣襟捏了又捏,才敢去翻看那本存折。明显,采菊对于自己的儿子李堂的情况,心里是没谱的,她既不知道儿子现在如何了,也不知道这本崭新的存折里,究竟存在着怎样的秘密。李三层还是先叫住了她,告诉她是个不小的数额,怕他被存折里的数字吓到,想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翻开存折后,采菊明显被数额惊住了,她整个人开始凝固,而后,文章的节奏穿插入一段27岁采菊生李堂的回忆。采菊冒着心脏病发的风险,生下了唯一的儿子,而以后,由于身体原因,她也将不能再产子了。这也就从侧面说明,李堂家人对李堂有多么的呵护,李堂就像是采菊的心脏,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采菊。
当采菊看到了余额之后,便问李三层是不是抢了银行,没抢银行又哪来这么多钱?由此引出了我们文章的第1个“你猜”,将剧情的节奏拉回到了采菊的猜测当中,而后,采菊还是想象不出是什么原因,李三层说原因没那么简单,在两人的来回拉扯之中,李三层心生一计,于是将焦点重新转回到了李堂身上。
从此刻开始,李三层和采菊之间的剧情,就变成了猜测钱是怎么来的。继而从是否去卖肾,谈到了李唐的皮肤白大长腿,我们可以发现一个信息,采菊对于李堂的外貌形象,是极为认可的。这时所透露的蛛丝马迹,也成为了李三层继续编剧情的翘板。接着,文章用对话的形式,对李堂的性格,往事展开了回忆,李堂很有骨气,不会为了钱去傍女大款,遂引出了合理的猜测,是富二代女方倒追的李堂,在此时,采菊的警惕性明显松懈,开始觉得儿子是如何的好,而李三层也暂时松了一口气。
但女人的直觉还是非常准的,李三层还没松下来多久,便又迎接了一个问题,他们事什么时候认识的?由此,第二个“你猜”出现了,却激怒了采菊,她大骂哪里学来的臭毛病,她骂了一句神经病之后,便直接进厨房忙活去了,李三层后来进去厨房咕咚咕咚地喝起了水,采菊问,这笔钱想存定期还是起房子?于是,话题开始变得轻松了些许,再次将真相背后的痛苦减轻了几分,这时,第三个“你猜”出现了,由此转折点正在慢慢开启,开始一点点袒露伤疤,揭开真相。采菊听厌了这两个字,开始“收拾”李三层,是猜你有没有变傻?是不是吃错药了?现在的李三层,还没有转过下一个弯,不知道如何把话圆过去,所以,为了尽量拖延一些时间,文本出现了第四个“你猜”。采菊开始猜测他们是如何认识的,此时的情节开始和之前的猜测形成逻辑自洽,三个月前李堂认识了现在的女友,于是 继续猜测,他们是如何认识的?采菊已经猜烦了,不想再猜,所以两人之间的对话拉扯就此告一段落。
对付完采菊的那么多疑问,李堂的心里已经很累了,也很痛,他逢人便说“你猜”,好像这样就能减轻几分丧子的痛苦。此时的采菊对于他的话也是将信将疑,心里依旧翻江倒海,一遍遍拨打的电话,回应的确是关机。此时采菊和李三层虽然各有自己的状态,但是心里却都无法安定。于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采菊再次抛出一个问题,李堂的手机为什么还关机?但是李堂还没有想好如何去应对这个问题,于是说昨天没有乘胜追击,只能继续猜他们是如何认识的?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话,采菊抛出了下一个问题,你知道我怕动脑筋,还让我猜这么多的问题?于是,李三层将之前所有的你猜都进行了合理化的解释,我是想和你分享他们的幸福。采菊和李三层,一起想象着儿子与富二代女孩之间的幸福生活,从跳车的形象一直谈到马家的别墅、女孩美不美,有没有婆婆美。采菊又问,也就是说他们睡在一块了?两人对话了一番之后,采菊一边喊着讨厌,一边掐李三层的大腿。可李三层早已因为无法流露的丧子之痛,失去了应有的感知,他像一个塑料人一样,毫无知觉。不知不觉,天色已白,采菊还带着对儿子幸福都想下雨,沉浸在美好的睡梦当中 此时,李三层内心的痛苦又增加了几分,他们忙了几天农活,脑子也暂时放空了几天,采菊的心理情绪似乎也缓和了许多。
但是采菊最终还是按耐不住想念儿子的心,急着收拾行李去看儿子,此刻的情节开始逐渐向下发展,李三层对采菊说,他不在城里,于是两个人几番交流,得出了结论 ,他们在封闭的海上邮轮,因为他们不希望被人打扰幸福生活。采菊开始想象,李堂的女朋友丽莲出了所有的出游费,在船上给李堂炖鸡汤,还给他名贵的衣服,采菊乐开了花。李三层接着采菊的话往下说,丽莲举着手机开始自拍,照了几张不满意,就坐在栏杆上,但是却掉下了水。因为李三层之前已经给采菊铺垫过,李堂和丽莲之间的相处,所以此时李三层重新抛出一个问题给采菊?你说这么好的姑娘,咱们救不救?采菊当然是要救的。所以李堂当然也会救,但是李堂也不会游泳,采菊愣住了,她此刻恍然醒悟,原来儿子这么多天不开机,是因为出了事故,而丽莲是为了减轻她的痛苦而虚构的。两个人的情绪此刻才彻底释放出来,相互依偎在一起,一起承担这份丧子之痛。
文章的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了采菊对儿子李堂的爱,这种爱是温暖,是不舍,是欣赏,也是疼爱。只要说到儿子,她便紧张,只要想到儿子,她便眼里有光。儿子便是她的心脏,儿子走了她的心也就空了。而李三层,之所以叫李三层,是因为一层一层剥开他的外表,露出来的是一颗极苦的心。他掩藏着自己内心的痛,试图减轻采菊的痛苦,让她重新开始生活,李三层的爱是深沉的,如同连绵的山脉,如此深沉广阔。丧子之痛,从来是无解,而私了也有三层含义,李堂一家 要与这件事故私了,告一段落。而他们也要与自己的丧子之痛做了断,逐渐接受,逐渐消化。最后,夫妻之间,在情绪上也需要和解和接纳,因为事情已然发生,即使再痛也无法逆转乾坤,唯有向前看,才能真正慰藉死去之人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