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要复仇! 雅君绝不能因为一点儿挫折停下来。
雅君尝试用搜集到市长妨碍调查的证据, 还有谋杀嫌疑,想说服一些侦探帮帮她,可因为这些都是没有检察官许可下拿到的证据, 所以法庭上不可用。 侦探和检察官一样, 需要的是打有把握的仗,才能有升职的机会。 所以他们不会为了雅君冒险, 不管他们对她在专业上多敬佩或私下里多喜欢, 大家都要首先自保。
雅君决定再次挺而走险。在她能重新开始自己的行动前,她配合了警方完成他们对她车祸的调查。 她并没提起她认识手上带疤追杀他们的那个人, 更不想提供Todd Mantos这个线索,现在她的很多怀疑都被证明了, 这里面的黑暗势力实在不好确认。 这个线索牵扯了太多她自己的调查, 很可能又要牵扯到总检察官的介入。 蒋伟国也许会改变主意,不在自己老板那帮她打掩护, 说不定还用这个来威胁她. 如果总检察官追究她擅自的调查,把她解雇,甚至追究她法律责任,那她不但丢了单位的资源,也有被控告坐牢的可能 。 所以为了不让他们破坏她自己长远计划,在给警察的报告中她省略了一些细节。如果她完成复仇计划,她的下场无所谓,但现在她感觉越来越近了,她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她告诉负责高速公路案子的侦探嫌疑犯在高速开快车撞她和蒋继伟,还朝他们打枪。 她那天从杀手那里抢来的枪,在翻车之后没有人找到,可能被杀手自己捡走了,也可能翻车时不知道掉到了哪个角落不易发现。 所以雅君没提自己打枪还击的部分,把事情尽量简单化。她自己审讯别人知道,谎言很容易因为前后解释不一致而让别人戳穿。所以她把事情简化, 把故事的前后按步骤都编好后背了下来,然后用短信发给了继伟,确保他们的故事一致。 虽然她不想再联系继伟,但为配合她办案的最后一件事儿,她还是临时解除了对他的屏蔽,发了这条短信。侦探虽然很机灵,知道她有可能隐瞒了什么,但是没有证据之前,暂时也无可奈何,况且雅君是个受害者,也是执法界同僚, 他们也不能太难为她。
其实雅君也并不用这么煞费苦心。 警方主要的怀疑方向与她自己的案子完全无关。 他们查了继伟的背景后,立刻怀疑的就是有人想绑架蒋氏家族的继承人,勒索高价赎金。 因为这段高速公路上并没有摄像头,他们不好追踪现场情境。 雅君根据自己的记忆描述了罪犯的车和车牌号。 继伟那边虽然没有机会和雅君面对面对证词, 但他明白雅君短信的意思。 他也还是像上次Richard出事儿的现场一样,隐瞒了雅君带她去跟踪SFRA Richard Todd的那一段。雅君怎么向那人开枪的事儿也没提,因为无法解释枪哪里来的。 尤其警察告诉他们现场没找到什么枪以后, 他觉得这个谎还可以暂时瞒得过去。 他想与她有机会聊了之后再告诉警察也不迟。以他父亲与警察局的关系,警察局也不会告他们妨碍公务,毕竟他们是受害者,可以借口说是被吓坏了。 蒋家私人律师与警方配合,透露他们最近因为生意上遇到点儿小问题, 投资者的收益受挫,他们收到恐吓信,也让警方的注意力朝那个方向走了。 警方并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选择在高速公路上下手,但怀疑这只是一次警告,后果可能比他们计划中要更严重。 或者这就完全是一个业余杀手,任务没有执行到位。警方利用高速公路上其他路段的摄像头竟然找到了杀手的行踪。 那天杀手在逃离的时候,想用一贯的换车手段掩护自己, 就抢劫另外一辆车,却碰上一位自己包里带枪防卫的母亲, 她被拽下车后冲歹徒开了两枪。虽然他还是把车抢走了, 可他这儿“职业”罪犯有些跟不上时代,不知道妈妈车里有内置的gps跟踪器,所以很快被捕获了。 他什么都不肯招,但因为没钱保释自己,只能等着政府的公共律师来帮他。 他被关在监狱的医疗室里养伤,让社会少了一大害,让雅君暂时少了一分对继伟安全的担心。
雅君得知这个消息后, 通过自己的内部系统,偷偷得找到镰刀杀手的具体关押的地点。他犯的是重案,所以关在了戒备森严点儿地方。 案子不是她的,她无权审讯他。 而且她是受害人,有利益冲突。 但她找到了一个以前欠过她人情的侦探, 安排她去和镰刀杀手在监狱见个面。 虽不情愿,侦探还是利用另外一个案子作掩护,假装牵扯到这个罪犯,登记了面谈的机会。 雅君一点时间也没耽误,当天就去见这个镰刀手。 他的名字叫Johnny.
到了监狱后,那位侦探登记后带着雅君进去,但他自己去和一个看守的老熟人聊天去了,雅君就可以一个人在会客室和Jonny谈。 Johnny穿着监狱的制服, 手脚都戴了手铐,被两位看守扶着摇摇晃晃得走进了侦查室。 他的脸比他在高速公路追杀雅君和继伟时显得轻松了很多,仿佛一个重担从他身上掉下去了。 他的眼睛里虽然还闪烁着狡猾,但嘴角却多了一丝笑容。 雅君觉得很奇怪,在监狱里的人怎么会反而比以前显得压力更小了呢。 两位看守把罪犯带到一把铁椅子前,推着他坐下, 然后把他的手链锁在了桌子上的一个专门固定罪犯手铐的钩子上,让他不能随便站起来。 这一切,Johnny看上去都显得无所谓 ,似乎很享受被别人摆弄来摆弄去的感觉。 他坐在雅君的对面,用色眯眯的眼睛盯着她。 雅君却是面无表情。 两位看守要雅君需要什么就喊一声,就出去了。
”What am I going to do to her? “Johnny 举起自己的手铐,表示被锁得这么牢靠,守卫还担心雅君的安危很可笑。”I am not Houdini. “
“我们说中文吧。”雅君开始提问 。Johnny看上去不是纯种的中国人,但是明显有亚裔血统。 他的另一半基因不知道是什么国家的,但是雅君在他的档案里看到过他会讲中文。
”怎么你怕别人听到你和我说的话,知道你冒充别人来找我谈话?“
“要怕也该你怕。我今天和你一切的对话都是不记载的, 你可以不用担心我会利用今天的谈话对你不利。”
“你以为我能傻到没有律师在场与一位检察官谈心吗?”Johnny蹭了蹭鼻子, 一脸的不服。
雅君知道自己的年轻此时在这个老练的杀手面前是很大劣势。也许自己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计谋都能被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看透。 她怎么能是他的对手呢。 但她只能硬着头皮面对地狱的来客。 即使知道会失败也得勇敢往前冲,这也许是她唯一能单独面对杀害家人的凶手机会。
“我对你在高速公路上的那件案子没有任何兴趣。 我知道你是Todd Mantos的手下。 至于你要不要指正Todd Mantos那是你的问题。 而我要的市长。我知道他就是你们最终的幕后主持人。”
“哈哈哈,你知道?你知道就不来找我了。”
雅君站起来,让身体跨过桌子靠近Johnny:”我也知道是你杀了我的父母, 十几年前的那天,我躲在衣柜里看见你的手了。”雅君说完又坐下来了,等着Johnny的反应。
Johnny楞了一下, 把脸凑上前,认真得看了一下雅君一分钟。
“嘿嘿,果然是你!你真他妈的走运! 怪我不够彻底。我还以为你去参加什么生日Party没回来呢!“Johnny哼了一声,仿佛遗憾自己出错了一张牌那样轻松。 你说你看见我了?你确认你看见的是我? 你有什么证据? 你想说我的纹身?这个纹身再普通不过了。满大街都是!
Johnny的嚣张让雅君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杀他们?”
“问市长呀,你不是说你知道是他指使我的吗?”
“我当然知道,“雅君努力虚张声势,”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父母,我家人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他们根本不参与政治。 难道不投票,不捐款也会招来这种下场吗?”
“你懂什么? 你爸爸和市长对着干,自不量力。”
Johnny这句话让雅君心里噗通一下。 她现在可以100%肯定眼前这个人就是杀害自己家人的凶手。不管自己以前想过什么, 没有任何亲口听罪犯肯定更能给受害者一个交代了。但这时她第一次了解到爸爸与市长有过瓜葛。在她印象中,爸爸一直是一个非常老实的生意人,只是工作很卖力,经常加班。当年与他工作最亲密的助理早已不知道去向,很有可能已经回国了。 否则她早就会找他调查线索了。雅君不能确认镰刀杀手透露这个信息是想误导她,还是故意在她面前耍威风。 她半信半疑得继续问下去。
“怎么对着干了?”
“怎么你不知道?你爸爸组织很多小老板反对市长的商业税收政策,给市长脸上摸黑不说,还不自量力,他一个刚来不久的无名小卒,能打败一个本土地主吗!”
“既然我爸爸不可能打败他,那为什么还要对一个构不成威胁的对手下手?”
Johnny对这个问题没有脱口就来的答案,他思考了两秒钟然后冷笑的一声。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人家不高兴了,想踩死脚下一只蚂蚁,谁又能阻挡呢。就算你家人站错地了。 ”
雅君猛得站起来,气氛得拍了一下桌子。让这个眼前的人渣把自己亲人比喻成蚂蚁是往她硕大的伤口上撒盐。她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肩膀,俯视着对面这个她想亲手送上断头台的魔鬼, 刚刚拍在桌子上还疼痛的手攥成了一个比石头还坚硬的拳头。
Johnny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还是没有摸去脸上的得意:“怎么,你想打我?好呀,正好给我借口回医院呢,伙食总比这好。”
雅君把仇恨凝聚成一种冷傲,看着眼前嚣张的敌人,她知道不管他多么的可恨,他只是个小卒。她要留着元气斗争他背后的大鳄。
“我不会让你日子好过的。你如果想不老死在这里,应该和我配合。你以为市长会来保你吗? 他肯定会除掉后患的!你就不怕自己也成为他的牺牲品?”
”没事儿,你就尽管出狠招,我的事儿我自己操心就好了。”
雅君站起来,叫了一声:“Guard.”监狱看守开门进来了。
Johnny一边站起来一边说:”你要是想要我作证,你应该知道答案是没门儿!“
“我不需要你作证,你以为这里面只有你有筹码吗?”
雅君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这个狡猾的家伙,即证实了雅君的怀疑,又没有直接承认什么。 与这个对手打交道,她要打持久战,她必须学会有一张扑克牌脸。其实她还没有一个可靠的证人。也许他在监狱里呆几个星期,他会改变的。 到时候他主动来找她,即使她要帮他申请减刑,也不用给他太多好处。 同伙之间的互相怀疑是不可避免的,他到现在还没有被保释出去,一定有原因。
离开监狱后,雅君才允许自己面部表情松弛。 既然从johnny那里确认了市长就是主谋,她就可以更坚定的寻找证据了。Johnny透露的关于父亲与市长的纠葛给了她一个新的突破点。如果真有这回事儿,她可以查阅那时候的记录,找当时在市政府活跃的人,了解这方面的线索。 她多想把这个新的突破告诉继伟呀,可她不能。 上次到警察局去完成证词和辨认杀手时候, 她听到两位侦探说去Shiloh康复中心与蒋氏集团老总和他儿子了解案情。 雅君一直不想知道继伟到底在哪里治疗,所以也没有问过。 无意听到后, 她必须加倍控制住自己想见他的欲望。 可现在往家走, 她还是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得往南边的Shiloh中心开去。 可她的自制力迅速找到了分散自己注意力的方式,去游乐场! 她战胜在双塔的恐惧感就没什么不可以克服的。天气现在凉飕飕的,游乐场人总是少一些的。 在游乐场, 她又一次战胜了在高处的恐惧, 可这一次, 没有继伟在她身边, 她恢复了原来自己一个人做双塔的那种严肃的表情,用尽全力不让自己喊出来, 以此证明自己不怕。 她的胜利丝毫没有带来快感。 回来的路上, 她还是输给了自己的牵挂, 输给了自己怕失去心爱人的私心。。 她开到了康复中心, 在探望时间的最后10分钟找到了继伟的房间。 她站在外面,靠着门上玻璃窗的一角,悄悄得往里看。继伟正在笑着与他母亲说话。 他的脸色很红润, 可见这两天没少滋补。 她看着他母亲,心里抑制不住的羡慕,妈妈在的时候也很宠爱她,甚至可以说有些娇惯她。 她想起妈妈带她出去吃雪糕和买裙子, 感到胸口一泉泪水想往上涌。 她决定不进去,知道他一切都好,她心里就放心了。 她看继伟的时候,继伟的母亲眼角扫到了站在门外雅君的侧影,但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雅君她像来时一样轻声得离开了。
回到家里,信箱里又来了一个红色信封包着的卡片。 今天是哥哥的生日。 今天的卡片上印着的是哥哥画的一张图。雅君记得小时候哥哥的画技总是比雅君差一些,但是哥哥的题目比雅君成熟点儿。这一张讲的是雅君摔倒了, 哥哥站在前面,伸出手,要她站起来。哥哥的意思是,不要太在意过去的失败,要往前看,继续走。 雅君一直对生活中的挑战遵循这个道理,不管事业上遇到了困难,还是情感挫折,我都尽快爬起来不去多想。只有家人的仇恨让她无法释怀。 报仇的种子在她目睹家人躺在血泊里的那晚深深的埋在心里。仇恨囚禁了雅君,也给了她很多勇气。
哥哥的生日夜晚掀起了她的伤疤,第二天她凭着自己的毅力再次把伤痛压了下去,继续工作 她在法院一天都没挪地方。忙碌了一天后,她提前半小时离开去SFRA找Richard Todd。 她手里现在有他的把柄,如果时机成熟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她可以告诉警方那天她和继伟跟踪他的时候被袭击,还有他指使杀手对他开枪的事儿。她奇怪警方还没有把Johnny用的枪追踪到Todd的身上。 那天她抢走了johnny的枪,Johnny后来在高速公路上用的枪肯定是Todd的,被捕时一并被警方人赃俱获。 她留着这些秘密做与Todd谈判的筹码。他既然和这个镰刀伤疤杀手有来往, 她确信他也参与谋害她家人,很有可能知道市长在这里面的一切内幕。比起johnny外,如果她能让Todd作证,作为一个政府高官他的证词将更有权威。 如果两个人都能做证就更加有利。 无论是初犯,还是老奸巨猾的重犯,谁也不愿意在监狱里长待。 她要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玩心理游戏,看他们两个谁先撑不住, 如果他能帮她把父母的杀人主谋判刑,她可以接受帮他们适当减刑,她想要的是罪魁祸首,那个罪恶的源头。为了安全,她今天打算直接在SFRA办公室与Todd谈,不让他有机会找支援。
可她还没出门口, 被Anthony堵住了。
“Hey,I caught a big one today.” Anthony说自己抓到了个大案。
”Really, what is it?”
“A top level city official was found dead in his house.”Anthony说政府有个高管死了。
“Oh, really? Murder?”雅君一边心不在焉得问是否是谋杀,一边准备出门的东西。这种政府官员,法官或是参议院一类的虽然算不小的案子,但也没那么新奇,美国的谋杀案太多了。
“Not sure, but the Mayor is asking for first priority on this. He was found in his home, probably dead for a few days already.” Anthony说市长让他们把这个案子当要案快速办,这让雅君稍微提起了点儿兴趣。凡是市长的行踪她都多加注意。
“Who is the vic?”她问受害人是谁。
”It is some one from the Redevelopment Authority, you know those people who give out funds for real estate development and government assisted housing.”Anthony说是SFRA的人,这让雅居更是紧张了,她手心开始出冷汗,不会这么凑巧吧。
“What is his name?”
“Let me look.”Anthony打开手中的文件,
“Todd Mantos” 雅君还没等Anthony说,心理已经开始默念着这个名字。
”Todd Mantos.”Anthony说。
果然是雅君最怕Anthony说的名字。她心里刚刚积攒的希望一落千丈。 Anthony接下来说的细节,她是一边走神儿一边听着的。 Anthony说他的尸体还是好朋友去赴约才发现的,都开始发臭了。
Anthony正在配合侦探们拿搜查令的。 验尸报告上怀疑自杀可能性比较高,可Todd Mantos的朋友坚持是他杀,说前几天Todd打电话提到自己遇到麻烦了。雅君知道这个朋友说的那天就是他们跟踪Todd的那一日。 现在案子性质还没有最后决定。 牵扯到市里的高管,上级很关注,所以要Anthony亲自与侦探一起参与调查。 雅君一动不动得站在自己办公室,手里准备的资料现在都没有用了。 是不是Todd Mantos那天没有除掉雅君和继伟,觉得自己完全暴露了,就自己做了个了断。 他不想牵连市长?难道他这么忠诚?不,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可他杀也好,自杀也罢,她丢掉了一个掌握情报的关键人物。 难道雅君现在要去和监狱里的杀手谈条件才能抓住父母幕后的谋害者。如果她变成了自己唯一的线索,他肯定会要求很高的减刑筹码。而且那Johnny是因为抢劫车辆和杀人未遂入狱,警方在谋杀雅君父母的案子没有一点针对Johnny的证据。 她如果要他配合,他也许还是会坚持什么都不说,除非她能发现什么直接与市长和Jonny有关的新证据。
Anthony看她望着窗外楞了一会没说话,问她这是怎么了。 雅君缓过神来,要Anthony让她一起去现场, 说跟着学习一下。 Anthony有些意外,他知道这里面肯定另有文章, 但雅君以前从未对他办的杀人案这么关注过,所以还是答应让她一起去。
Todd的家很近,就在市中心,离法院不远。 他们开着Anthony的车,顺着一条小道,不久就到了案发现场。 他们发现死者屋里一点被乱动过得痕迹都没有, 十分干净。 装修虽不算奢华, 但是别有品位, 家具很多是古老或仿古的风格。床的四角有木柱子,上面挂了封顶纱帐,像是给一个公主或国王睡的那种。既然没有任何搏斗的迹象,如果他不是自杀,那肯定是他认识的人趁他不防干的。 发现Todd Mantos尸体的朋友说他知道Todd的备用钥匙藏在哪里,所以自己开门进来了,屋里他什么都没动过,也没有人收拾过。Anthony说报案那个人的嫌疑虽然还没有被排除,但那人提供了很不错的不在场证据, 侦探们正在核实呢。 他们在琢磨的时候,案发现场摄像师来补几张照片。Anthony和雅君从摄影师相机的记忆卡里看到了当时Todd的脖子是系在床上方的横柱子。 他当时只穿了一个短裤, 跪在床头, 不是那种站在凳子上的传统上吊自杀方式。 现场调查小组正在小心翼翼得翻着他所有的家当,想找出与他死有关的蛛丝马迹。
”Tell them to watch out for any connection to the Mayor.”雅君小声告诉Anthony提醒搜查员关注与市长有关的来往证据。Anthony不解得看了看她。“Just Trust me!” 雅君没有做什么解释,只是让Anthony相信他。
Anthony心里很多疑问。 但是针对Todd的死,他也觉得有些蹊跷。 他和雅君一起去了验尸官那里。 验尸官Watson说从表面来看确实是自杀, 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 也没有任何破门而入的嫌疑。 但他个人有一个猜想,
“But this could also be a sex game gone wrong you know?”Watson 说。
“What do you mean by that?” 验尸官说性游戏可能是罪魁祸首。他看Anthony很不解得皱着眉头,就继续解释:“There is a fetish called Auto Erotic Asphyxiation or Breath Control Play.”
“What?” Anthony一副被恶心的样子
“Oh, Anthony, you are very vanilla, aren't you. Look it up.”验尸官说他太嫩了
”So you sound experienced, Watson!” Anthony讽刺验尸官仿佛对这类游戏很有经验似的。
“Hey, don't look at me that way, I had a case once from an underground sex club with someone who died this way.”验尸官以前遇到过一个玩窒息性游戏的,就是在那过程中误杀了自己。 样子和Todd Mantos的死象有些相似。
“So you are saying it is possible he died during sex with himself? ” 雅君疑惑得问难道他是自己失误而死? 可他不相信他是意外死亡,为什么她想找的人都突然是意外死亡。Richard Ou的死到现在还是没有真正的结果,雅君知道Richard应该就是Johnny杀的。 Johnny追赶她和继伟的那辆车很像撞死Richard的。 虽然她还不是100%确认,这也是她可以拿出来与Johnny谈判的。但眼下Todd的死让她又乱了阵容,可她又不能表现出来,在别人看来,她只是个跟班学习的,与本案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她感觉对Anthony无法隐瞒太久,迟早要告诉他真相。
“Yes, or someone wants it look like it did. But I can't prove it since there are no additional finger prints on the rope. ” 验尸官认同雅君自己无上的猜测,但也不排除是他人把他弄成这个假象。 他暂时没有发现他杀的迹象, 在受害者尸体上和绳子上也没有找到其他人的指纹。
雅君和Anthony从验尸官Watson那回来后, 越发迷惑。 Watson提到的用绳子切断呼吸的那种性游戏,有可能造成意外死亡。但玩这种游戏的人一般是有经验的,不会轻易犯致命的错误。 她绝不相信他会这么不小心。 如果是自我了断,连个遗嘱都没留吗? 根据SFRA给Anthony提供的档案, Todd已离异很多年, 有一个女儿和他也有来往。 他的家庭生活还算平稳。 况且这个恶霸胆子十分大,派Johnny追杀他和雅君的事儿都敢做,怎么会轻易就断了自己的性命呢。雅君更愿意相信有人故意制造现场,把嫌疑转移,这就进一步确认她自己的想法了。
Anthony虽然并不知道雅君到底为什么对此案这么关注, 但雅君对他案子的兴趣绝对没有只是想学习那么简单。 他猜测这与她以前没有办成的市长的案子有关,她和Jack也是那个时候开始交往的,他记得很清楚。 当时在医院里,面对大家的问题,雅君只是把出车祸的原因归根到Jack家里树大招风。Jack和市长那一群人一直阴魂不散得打扰雅君的生活。 他打算暂时当成谋杀案继续调查,也确保自己不遗漏任何疑点,事后被上面责怪。他申请了搜查令,翻阅了Todd Mantos私人邮件,电话记录和信用卡消费的调查令,看看他做过什么给他可能带来麻烦的活动。在他查阅的记录里,大部分为家里和工作的正常来往和项目。 但有一条Anthony决定继续追踪一下。他在一个叫做“T&T”的地方的有频繁的消费记录。他死的那晚就去过。 Anthony说侦探们会对这个地方进行调查,看看能发现点儿什么新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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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伟和母亲在康复中心这两天, 快要被憋死了。 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母亲和父亲因为看他,相处的时间比平时要多。 母亲带给他书,各种新烹调和补品。 爸爸下了班也在医院和他们两个吃。爸妈在一起的样子陪伴他的时光让他心里有别样的温馨。蒋伟国最近几个月也没有再提起离婚的事儿。 这让继伟心里保留了一丝希望,也许父亲意识到新爱并不比旧情。
在这期间,也有其他人来探望继伟。Fiona还有继伟父亲的长期家庭咨询师,就是继伟叫去替雅君看病的那个,也来两次。 今天Fiona和Dr. Charles碰巧一起来的,临走时,这位平时为人低调,话不多的家庭咨询师握住继伟的说:“Hey, Jack, I saw you growing up from day one. Your father did so much for bringing you into the world, please don’t let anything happen to you, he would not be able to take it.”
Fiona也迎合着说:”是呀。你父亲他,对你真的没得说…我知道他平时对你话并不多,但他为了你什么都肯做,你相信我。 “
继伟不知这两位为什么突然为父亲说这些话。 Fiona在他脑子里有了与父亲暧昧的嫌疑,他更不敢确定她说的话是什么含义。 但他们来时,他刚好吃了让他发困的止痛药,大脑反应迟钝了些,晕沉状态中只能对探访者点点头。 除了Fiona和Dr. Charles的话让他有些意外,妈妈对这件事儿的态度也是他没有意料到的。 母亲一贯对父亲和继伟生意上的事儿并不多问。 但继伟出事后,她每天都会在父亲来时问警察局对继伟被追杀的事儿调查怎样了。起初两天,父亲就是搪塞她要她别担心。 警察局长已经答应他会查到底的。 可到现在没有明确答案,母亲有些火了。
“我怎么能不担心?! 你说你老朋友在调查,他是局长,可还是没有个结论。 他们该问的都问过继伟了, 也已经抓到了那个持枪的人, 竟然一点儿事儿问不出来, 他们都是做什么吃的?”
继伟从没看母亲这么暴躁过,而且还是对父亲这么说话。 他抓住母亲的手安慰她, 母亲感到儿子手心的温度, 看着儿子又露出了微笑。 她略微平静下来后, 继续说:“伟国,你有很多事儿都瞒着我,我不说什么,但这次你必须给我们说清楚, 这关系到继伟和Lisa以后的安全。 ”
不知是蒋伟国也为儿子的事儿担心,还是陈丽珍的态度动摇了他一贯的保密政策。 蒋伟国竟然吐露了一些他一贯不愿意分享的坏消息:“ 瞒着你们也无非是为了保护你们。 但也许你说得对, 这件事儿我该和你们交代清楚。我最近收到了几封匿名恐吓信。这事儿很可能和那些信有关。”
“什么?”陈丽珍不禁倒吸一口气,比她想象得还要糟。
“前些日子公司有个地产项目与大陆开发商合作,改造一块海边的地, 开发商提供60%的资金,是国内一个很大的公司, 我们对合作非常有信心。可最近中国经济非常不好, 这个公司短期内资金链迅速缩水, 钱没跟上,所以项目现在瘫痪了。 已投入的资金已经有50%, 短期内收不回来了。 这也造成了咱们本地一个投资商的损失。这个本地投资商是我一个朋友,我是照顾他才让他加入的,我们本来并不需要他的资金, 可他不知怎么鬼迷心窍,竟然借了些黑道的资金掺和了进来。再加上他在中国有另外一个项目也出了点儿问题,给高利贷的还款一拖再拖。出了事儿才告诉我。 黑道的人知道我这个朋友还不起,中国的投资商他们又拿着没办法, 就认定咱们做为本地最大的股东有能力偿还,来恐吓我。我开始也没有特别当真,以为他们不敢胡来。现在我怀疑我低估了他们。”
陈丽珍听了自然焦虑倍增。
“什么,那这可怎么办呀?!”
“你别担心, 我已经让Linus给警察局打招呼了, 他们增加咱们住所周围的巡逻,我已经为继伟雇佣私人保镖,确保不会有下次。 ”
“Linus不是和警察局关系不是很好嘛?”
“他总有关系好的,警察局也不都是一条心。”
陈丽珍只是看着蒋伟国,没有再说什么。 这是继伟第一次看到妈妈给爸爸的眼神里有些许怀疑。这也许就是妈妈对自己太在乎了,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危险,她没有了安全感。一向跟随丈夫领导的她,为了孩子们也要与老公一起备战了。
继伟不知道父亲说的是否是真相, 如果没有此事, 父亲应该不会编出来吓唬母亲。 但他心里明白这次车祸的事儿肯定与那无关。雅君说追杀他们的Johnny是她看到的杀他父母的人。 继伟趁母亲去洗手间的时间. 把那天的他们跟踪Todd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父亲。当蒋伟国听到杀手手上有一个镰刀图案,嘴角激动得抽搐了一下,但还是老练的保持了自己的平静。“
“你说那人手上有镰刀?”
“对. “继伟停顿了些许,让这个事实在爸爸脑子里沉淀一下, ”您知道这人?”
“哦, 我怎么会知道。“蒋伟国的”哦“略显尴尬,只有认识他30多年的儿子才能看出来是他掩盖谎言的习惯动作。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让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原因。 她好像总是在带着你找麻烦, 你原来不是这么不小心的。”
“爸爸, 您这么说可不公平, 您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有什么错, 正因为她的怀疑是对的, 才会出现这一系列的问题, 如果她的调查是无中生有, 那怎么我们次次找到线索都出现意外,不是证人被杀,就是我们自己被追杀。 您不觉得这蹊跷吗? 市长在那次宴会上被她救了,你也知道的,如果她没有正义感, 她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救一个她想惩罚的人。”
“好了! 行了! 你看来真是被她迷住了,教训起我来了。”父亲显得有些不耐烦, 但也在认真思考儿子说的话,没有完全否认。蒋伟国此时很心虚。他和雅君在她病房说话的时候,想让雅君以为是她的调查带来的危险,好让雅君内疚不让她多牵扯继伟。 但他心里明白,这一切都不是雅君的错。
“您听我说完,那天宴会他被雅君救了之前, 他来我们那桌时,他还说了要雅君小心点儿, 别毁了自己前程类型的话。 这明显就是对他调查的一个公开施压。”
“我明白。 我会和Linus好好问问这事儿。 但你要相信, 你Linus叔叔绝不会伤害你, 他是看着你长大的。 即使你觉得他可能态度有些强硬, 但他要为整个城市着想, 很多人想抢他位置,甚至给他布下陷阱。他不得不小心, 也要表现得有权威一些。 你也早晚有一天要坐在我的位置上。 到时,你会明白树大招风,有时候你无法不做恶人。如果他真那么有心机,他难道不会私下里威胁她,还要在你们都在的时候,让你们都作证人。你觉得你叔叔他是那么傻的人吗?” 继伟觉得虽然爸爸说得也不无道理, 但是他毕竟和市长太熟了,肯定看他的老朋友有盲点。他也没有力气继续再争辩。他还没痊愈。
蒋伟国看着儿子不舒服的样子,不忍心让他在养伤得时候心情太烦躁。
“我答应你去好好了解清楚这件事儿。行吗?”
“至少您这次没有把我的说法全部否定。我还能说什么呢?”
蒋伟国欣慰得拍了拍儿子的床头,表示谢谢他的理解。 他走到门口,打开病房的门左右看了看, 陈丽珍还没有回来,他回到儿子身边接着说:”你可能还不知道, Todd Mantos你说的那个那天追杀你们的人,”
“怎么了? 您认识他吧?他好像也参加了妈妈的生日party?“
“他死了。”
“什么?”继伟差点儿从床上跳下来,刚才的倦意完全消失了。
“媒体还没报道, 但是Linus今天告诉我的,好像是上吊自杀。”
“所以, 你才觉得我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这不可能又是一个巧合。 他会不会那天杀我和雅君不成, 被暴露了,就自杀了。”
“现在谁也说不准到底为什么, 他没留遗言。“
继伟没有听父亲最后句话,自己心里嘀咕着:”那这下他幕后是谁,又断了。她肯定很着急。如果有人杀了Todd,那雅君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时陈丽珍回来了, 他们暂停了这个话题。 三个人一起和Lisa视频聊天度过了今晚。
蒋伟国那晚临睡前在书房用黑莓发语音短信:
“原来追杀继伟就是Lester, 和我些那恐吓信无关。”
“什么?他不是死了?你怎么能确认?”
“继伟亲眼看到他手上的纹身。”
“可那纹身并不是多特别,怎么肯定是他!”
“但是位置和样子都能对得上号。 我看了那个杀手的逮捕照,虽然不是很像,但是我怀疑Todd给他做过手术。 肯定就是Lester。他现在叫Johnny.”
“原来Todd一直庇护着他。 现在Todd不在了,死无对证。”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是不是该告诉孩子了。”
“他接受得了?”
“他挺坚强的,像你一样。”
“我本以为这辈子会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我们远走高飞吧,别让他为了我们的失误付出代价。”
“可事情不由我们。谁知道还会有什么“意外“? 即使Todd不在了,这个Johnny背后还有什么利害关系我们不知道,况且他自己也不会善罢甘休。”
“Johnny的案子我会在法院关注,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你另外那个情况结局了吗?”。
“现在那个黑道的老大抓住我不放,我打算就咽下这口气,替Larry把他的借债还了。”
“那他们就罢休了?”
“他们拿到钱还能怎样? 黑道也有黑道的规矩。处理完这事儿, 我退下去。都让继伟主持吧。我相信他可以了”
“你真放得下?”
“你呢?你放得下吗? 我们早该走了,现在孩子都独立了,我们不要再留恋这里的一切了。去过我们该过的日子吧。我几个星期前就已经和陈丽珍说了,她表现一直异常得镇静。我刚开始还有些怀疑,但也许她知道我会房子留给她,她也老了,也该知足了。”
“你给我点儿时间,把事儿料理了。”
放下黑莓后,蒋伟国在书房呆了很久。他冲着自己的书柜发呆,仿佛在回忆自己的一生。 快到午夜了,他才上楼去自己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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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伟说服了母亲自己可以出院了。虽然他右脚还有石膏,但他行走没问题。 妈妈也答应了, 但条件是在家再住几个星期。 继伟在妈妈的哀求下,接受了暂时的囚禁,而且他也想看看最近爸爸和妈妈是什么状态, 他暂时也需要人照顾,但他也坚持去公司看看。能出去上班也是能去找雅君的机会。 妈妈要给他找个司机暂时给他做代驾。 爸爸本来还要坚持给他雇佣一个保镖,可继伟实在受不了那么多人监视他,就和爸妈商量找一个能兼做司机和保镖的人。
他还是一直没能联系上雅君。 她手机不接,邮件不回,公司的电话前台也总说她不在。他曾经问干妈,干妈最近不知在忙什么,总是说不了几句就挂了,不知道是没时间还是不愿意帮他去找雅君。 至少通过办公室电话找到Anthony,确认了雅君还安全。 他知道她可能因为Todd Mantos的死会很沮丧。可她沮丧为什么不来找他呢。为什么不接他电话? 她是不是还不知道Todd的死,所以还在到处调查, 身处险境。她也许不知道继伟在哪, 父亲把自己带到疗养院,肯定没有告诉她。她为什么没找到家里来看他呢?她那么聪明一定能找到他。 可这都是借口, 继伟明白她很可能又开始躲着他,是因为内疚,恐惧,还是逃避, 多让他很无奈。
“对不起。”继伟记得他晕过去之前,她曾在翻滚的车里向他道歉。 这让继伟更心疼她。 他好想念抱紧她的感觉。
继伟第一天回去上班的早上,父亲把他叫到办公室。他表示那晚在医院说的话不是玩笑话。 他希望退休了,希望继伟立刻参与总公司的业务。 他希望继伟马上开始跟着他一起了解总部的管理事项。
“爸,以前我表过态。我不想因为您的关系直接接过总部的任务,这会让其他人心里不服的。”
“我明白,你说过,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无论什么时候接管,即使通过10几年20几年的努力,慢慢升上来,难道别人不会说你还是因为老爸的关系才上去的吗? ”
“那至少我心里不虚。”
“现在你在乎别人的话,以后就不在乎了?你觉得人会那么容易改变吗?”
“我,”蒋伟国这么问把继伟问住了。“至少那时候我自己的项目有成果,我自己心里会更心安理得。”
“你想在基层做,你也已经做到了。 你把你的公司从几个合伙人,我的三十万,做到现在估值至少一千万。 我的圈子里,即使是Max那个家伙偷走的客户背地里都在称赞你们的产品。 我知道人家有基金愿意给你钱,你还推迟了,就是因为对自己的产品有信心, 等待增加你们公司的估值。你还有什么需要证明的呢? “
继伟静静得听着, 咀嚼着父亲的话, 得到父亲的认可感到幸福。他并不知道父亲对他的事业跟踪得这么紧密。 这也让他想起了Max的话。 没出车祸前,他本打算要与爸爸当面问清楚Max说的事儿,受伤后,他暂时忘记了。 现在脑子又冒出来了, 爸爸的影响是否帮他上了斯坦福一直困扰着他。他不再等了。
“爸爸,我问您,如果您真的对我那么信任,为什么我上斯坦福的时候,您要在那个时候给他们捐款,您告诉我,我进斯坦福,与你的捐款是不是有直接关系?”
蒋伟国从桌子后面走到儿子身边, 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继伟,我向你保证我没有对斯坦福提过任何条件,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当时在申请。我知道你肯定是故意没告诉我。 那也是对的。 但你要明白, 生长在我们这样家庭的重担就在于,即使我没有要求什么,不排除别人会因为这个而给你加分。他们也是一个生意,他们需要像你这样有背景的优秀学生作为他们毕业生圈子里的一员。 不要把光环只放在他们身上, 你也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你撇都撇不掉。 你的挑战是无论是斯坦福也好,我的公司也巴,你要能够顶住这些光环带来的压力,还有别人对你个人的怀疑。 你必须相信,你必须对自己的能力有一种旁人没有的信仰,因为你没有传统意义上从零“证明”自己的机会。 但比别人起跑线更靠前,不应该是一个怀疑自己的理由,而是让自己借用平台发挥更大作用的动力。“
继伟听着爸爸的话。 爸爸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给自己上课了,细想起来,爸爸真的很少给自己讲道理,都是注重以身作则。 自从他从家里搬出去,父子之间有两个成年男人为了彼此尊重而产生的距离。爸爸的谈话让继伟又想起自己还是小孩子时候,为数不多的类似的交流。 正因为他并不是爱说教的人,他的话在他心中及其有分量。
”我知道,”蒋伟国继续说,“我平时并不像你母亲那样总是夸奖你,这确实是我有些老中国的传统作风。 其实你有很多地方都让我很骄傲,你可能都无法理解, 我要真的夸,都感觉说不过来了。 你现在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也没有以前那么多了,我在你面前说的机会也少了。 当然了,在别人面前说,我才能放得下自己的威严。 哈哈。 “蒋伟国自嘲得笑了笑,但里面仿佛也有几分苦涩。
爸爸最后这句话让继伟心里酸溜溜的。 他仔细端详着这时候正望着窗外一只小鸟的蒋伟国。他这几年比以前憔悴了很多。 岁月不饶人呀。 他一直西服革领,英姿潇洒,身材也保持得很好, 可时间还是用皱纹和白发画下痕迹。 继伟心中突然有一种跨越时空的感觉,让他恍然大悟。 他已经不是那个需要在爸爸妈妈面前证明自己的小孩子了,而是需要开始转型思考如何照顾他们的成人了。 他对家庭背景的焦虑确实有些幼稚,爸爸说的一切越来越有道理。 他还有什么需要证明的呢?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自信得担负起一切,他的经济资源和权利将不仅帮助父亲减少负担,也是帮助自己心爱人的最好武器。
“爸爸, 您说得对。 我会认真考虑。只是,我这边公司的工作还有很多需要我负责。我不能半途而废。”
“当然, 你要把他们带到融资成功,走上正常轨道。 这我明白。 但我说最后一句, 你的竞争优势在于管理,虽然你会做程序,也擅长,但你最有影响力的是管理。 所以考虑一下把每日的任务和产品的设计方面多分配下去,自己只关注宏观的进步,发展你关系网,做一个CEO真正该做的事儿。 我相信你能抽出时间每周和我一起了解总部的事儿。你这么聪明, 不用多久的。 你发展一批好的手下。我的手下可能有一两个40岁左右的与你合作还可以, 其他人不是对你服气不服气的问题,他们也该退了,他们和我一样跟不上现在一些新型产业的机会。”
继伟默默得点头。认真得咀嚼着父亲的话。“好的, 爸爸。我明白了。我会开始朝这个方向努力。“
话说到这里,蒋伟国眼神闪过一丝无法觉察的惊讶。自己也没有料到继伟这一次这么轻松得与他达成一致。 他看着正在站起来准备离开的儿子,虽然长相并没有太多与自己相似之处,但真的是自己的一个年轻版本。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宽慰。 继伟离开之前, 他马上又说:“对了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黑道追债的事儿。 你不用担心了,我已经找中间人找他们谈了。用点儿钱摆平了。我可能真是老了, 当初应该对这笔钱的来历警惕些。 我比以前怕事儿了,息事宁人吧 。”
继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父亲只是圆个上次用来敷衍母亲的谎,但没有再追问, 他相信一旦他开始了解总司的业务,这一切都很快会明了
“明白了。“ 他对父亲笑了笑。爷俩儿的眼中即多了一份信任,也存着仍没有答案的问题。蒋继伟庆幸父亲并没有再对自己感情生活提出阻挠,而蒋伟国也庆幸儿子没有追问自己的婚姻状态。
继伟出门时,一直在隔壁听着的陈丽珍过来了。她并不是有意偷听。 原本书房是很隔音的。可是今天书房通往洗手间的门没有关好,留了一条缝儿, 可能Linda打扫卫生的时候忘了。 她正好路过。 人总是禁不住这种机会给的诱惑。她走到儿子刚刚打开的书房正门,假装自己刚刚走过来。
“继伟,我让Linda煮了红豆和椰奶羹, 你最喜欢了,好久没喝了吧?”她一边说一边陪儿子往门外等着他的车走。
“妈,这两天你都把我喂胖了好多。我这就要去上班了,您别给我带甜水,会继续长胖的。”
“Come on, 你别跟我贫嘴,你的身材我还不知道,一点儿多余的肉都没有。 这可绝得上好的药材,绝对不是你快餐类的垃圾。”
“我要迟到了。”
陈丽珍不听儿子的, 走到车旁,把预备好的保温杯放到他后座上。“You are the boss, 不可能迟到。”
“做老板才更不能迟到。”
陈丽珍深深得拥抱了一下儿子,摸着他的此时已比妈妈高了好几头的脑门,”答应我,一定要小心,妈妈可受不了你再出事儿了。“
“您放心吧。谢谢妈。“继伟钻进车里,举起保温杯,表示接受妈妈的安排。他知道在不妥协自己的大原则的情况下,服从妈妈的安排才是让她最安心的回报。
儿子走后,陈丽珍走回客厅, 看着老公书房的门,心里异常激动。 陈丽珍刚才听到了老公终于要把公司教儿子了,公司的安全隐患也解决了。 这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这是自己与老公重温就好的机会,一旦他退休了,他们可以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了,她这么多年的等待就没有白费。
她敲了敲蒋伟国的门,得到许可进去后,搬了张椅子坐到他身边,这一亲密举动让蒋伟国有些不舒服。 她很少到书房打扰他,即使偶尔来了也是在他写字台对面的椅子坐的。谁到了书房就是到了他公司的延伸体,所以都很自觉得守规矩。 今天她有些不同。
她伸出手去拿起丈夫的右手,然后放在自己的左手心里,轻轻得握住。 这让蒋伟国本能得想站起来,拉远他两身体的距离, 可她用比往常更加温馨得笑容一边安抚着他一边用力拽住他的手说:
“刚才儿子说你要把公司的业务多交给他,我真的很替你们父子俩高兴。” 蒋伟国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信继伟会马上把这个信息告诉她。继伟自己还没决定好呢, 没有把握的事儿他不会随便传播, 而且他不是什么都告诉妈妈的那种孩子。他知道她很有可能是偷听到的。
“伟国,你已经辛苦这么多年了,咱们一起去国外退休吧。我们该好好享享福了。孩子们都大了,都不需要我们了。继伟继承你的事业也会驾轻就熟。 你不用有任何顾虑了。”
蒋伟国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走到自己书房的衣柜里拿出了今天早上已经从卧室挑选好的西服上衣,慢慢穿上。
“怎么样?我们一起去旅游一段时间?”陈丽珍欣慰得笑了笑,”我知道你肯把公司交给儿子,就是采纳了我前一阵子的建议。我们可以一起先去欧洲,我知道你很喜欢那。。。”
“这个决定完全与你无关!“蒋伟国在这句话开始时不小心提高了点儿音量,陈丽珍的脸上马上露出了惊慌,蒋伟国在后半句控制住了自己的情愫,放低了声音。 他并不想与她有太多冲突,他心里对她也没有底。
“你知道我们一起出国是不可能的。“他意味深长地说。
陈丽珍听到他温柔的声音,起初的紧张又消失了,耐心得问:“为什么不可能呢?我明明看到你最近一直去欧洲发展一些新的机会,到时候到那边居住,你虽然不用操心公司了,也不必要太闷。那边有事儿做呀。你不是也开始转移一些财产了吗?”
“你怎么知道的?”
“上次你的会计送档案来时,我看到你瑞士银行寄来的信了。”
“你竟然打开我私人信件?”
“当然没有,亲爱的,是他们送的信混在了别的杂志里,我看到了个信封儿而已。”
“那只是个宣传册,我根本不是他们客户。”蒋伟国又开始有些激动了,这几十年来与自己并不爱的人在一起,让他对她比对谁都没有耐心。也只有与她在一起,他必须经常用深呼吸提醒自己要保持耐心。 ”我已经几个星期前就告诉你,我们到该分开的时候了,你难道一点儿都不肯面对这个现实吗?“
陈丽珍脸上又出现了不解。“可是,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能看出来,你在医院里,你和我们在一起,你很踏实的,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在矛盾,你舍不得我们的。不管别人给你多少压力,你都还是更在乎我们的。“
“别人没有给我任何压力,这是我给自己的压力,你放过我吧,我已经把我的青春都赔给你,你还想怎样呢?”
陈丽珍用恳求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爱了大半辈子的人。有几秒钟, 她的眼神里仿佛放弃了期望。但她勇敢得又回来了,她微笑着说:“不管怎样,你知道我一向不干涉你的事儿,我真的没看你的信,你别生气。我只是想你这些年这么辛苦,让你好好休息一下。你知道你到哪我都陪你。”
“是啊,是要休息了。我累了。”蒋伟国穿好了衣服,站在那里看这窗外一棵大树上的小鸟在叫,是继伟在时他望着的那只。蒋伟国心里对这只小鸟有几分羡慕。
“我陪着你,就像这么多年一样,你知道我不会妨碍你的。我只是希望给你做个好的后盾。你到哪里我都会好好照顾你。“
“丽珍,我知道你很努力,但你知道这些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咱们又何必继续勉强呢?”
“为什么不可能?”陈丽珍开始有些哽咽,”我知道我不是最优秀的,也不是你最好的选择,但是我知道你这些年心里还是有我的,我知道。否则你不会在Fiona面前一直维护我,即使她是你的心腹,你都没有告诉过她我们的秘密,你是心疼我,心疼我们的孩子。 我知道的。我做错的,你也说过已经原谅我了。 你不能反悔。 ”
“我当然记得,我也不会否认, 可是, ”蒋伟国思考了一下没有说出‘可是’后面的话. 他换了一个口气说:“那是为了。。。”
可只说了一半,他还是决定不再说下去。 该说的他都说了,该做的他也做了,他相信姚大夫也一直在尽力。可面对一个近乎痴狂的女人,他已经不再抱有什么逻辑理论的希望了。 他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了,他从继伟出生的那一年一直在与她抗衡。 他累了。 他转身要离开。他一步一步按照与爱人的计划进行就好了,他们就快解放了。
可陈丽珍没有放弃,“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我哪里差了?”她眼里充满了痛苦的泪水。 她今天想为自己和丈夫的关系找到一线希望,可丈夫说了一半儿的话,她都明白。 她心里一阵阵的刺痛。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难道真的对这块感情石头没有任何影响吗?滴水也可以穿石呀。
她忍不住放生哭起来,紧紧得抱住自己的脸,让泪水积攒在手心里。她多希望伟国可以走过来抱抱她,哪怕就是拍拍她的肩膀,给她些许温柔。 她给出去那么多的爱,只想有点点回报。 蒋伟国看着哭泣的陈丽珍,就像很多年前她还怀着继伟时候的看着她一样。那时候的他还有一种想走过去安慰她的冲动。 但现今,他却无动于衷,心里努力克制住对她无比的厌恶的感觉。 他唯一留给她的是书房门关上时候的沉闷的响声,一个让她心里又一次走到绝望极限的声音。
“没事儿,我能挺得住,这么久我都挺过来了!”她告诉自己,坚定得站起来,摸干了自己的眼泪。
在工作的继伟想象不到父母会有这种刻苦铭心的谈话。 他一直以为爸妈早已是有亲情无激情的老夫妻了,爸爸的离开只因激情匮乏之际,他有了新欢。 他相信爸爸一天不再提离婚,他们能白头偕老的可能性就更大。 此时他正在公司与几位主要人员开会。他这几天在病床上工作进度并没有受到任何损失,他高档病房的无线网络比他公司的有时都好,所以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跟进公司的业务。 晚上父母都回家的时候,他经常不听咨询师嘱咐,工作到很晚。被Max抢走那个大客户之后,Linda,那个大客户试用继伟公司软件的部门领导人,因为不满公司的决定,跳槽到了另一家较大的IT企业。 虽然她以前并不是公司做购买决定的人, 但继伟一向对使用产品的技术人员,不管什么职位,都有很好的沟通。 他明白他们都有可能成为团队里做决定的人。果然,Linda这次的职位让她有机会推荐继伟的产品。 这一下,继伟不但可以继续保持财政平衡,而且新公司的试用的人数比以前多了一倍。这个进展让整个团队都非常兴奋。 虽然在医院里,他和团队协调这个新项目一直都很顺利。 但出院后,他还是坚持要当面与大家沟通才能感受一下企业氛围,洞察大家的情绪,对客户的了解程度,项目的挑战等等,通过观察各团队领导人的肢体语言,更有效得预测团队建设方面的需求和与客户沟通需要准备的方方面面。新的项目能够顺利执行意味着他们流动资金更加充裕,融资谈判一定会功到垂成。也许这就是父亲为什么说管理是他的强项。 父亲那天的对话让继伟对父亲有了新认识, 虽然一直父亲显得有些疏远, 但他却一直都陪伴着他的成长。
在工作之余,比项目更加让继伟焦灼的自然是自己的女朋友。这些天无法联系上他,让他又气又急,又担心。 他也曾赌气说不离他了,可是在他两之间的感情上,他一直是那个主动上门的,他改不了了。 回公司第一天,他实在安奈不住,下班后直奔雅君的公寓去。他顺利进入她的大楼后,到她的公寓敲了好久,没有人答复。 他又跑到法院,可这时法院早就锁上大门,只有里面的人可以出来,别人进不去。 他等了许久,本想有人出来就溜进去, 可出来的人都很警惕, 看他没有工作证就不肯让他进去。 最近持枪到公共机管捣乱的人不少, 大家都被培训得很多疑。继伟没辙,但又不想开车现在回家,他已经和妈妈说了第一天出来上班要加班。他买了便当, 让司机再带他回公司继续工作。
不过他这次寻爱的努力没白费。 他坐下来工作的时候看到邮箱里有一封雅君的信,是在他敲过她的门不久后发出的。他像已经远走他乡多日,突然收到一封带着家乡邮戳的来信那样兴奋。 他迫不及待得把鼠标挪到那封未读邮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