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晕忽然消失了,动物们瞬间回到圣物中,香气似乎还有残留,但很快也淡得无法察觉。
决明懊恼地垂下头,喃喃道:“还是不行。”
“不是不行,只是还差一样东西。”景墨微微皱眉,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决明,仿佛想从决明身上挖下什么东西来。
“还差什么东西?”
“你身上的某样东西。”景墨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确定,我想,最有可能的就是你的血。”
“你的血与常人不同,要在圣物和你之间建立联系,自然需要一种只属于你的特有的东西,让圣物得以识别。”景墨一边说着,一边在屋中缓缓踱步,他没指望从决明这里得到回应,他只是在思考,自言自语中,说服的对象也只是他自己。
“但你最终是要和圣物产生联结的,取用的东西自然不能危及性命,心头血就不考虑了,你的体质特殊,造血过程缓慢,怕是受不住取心头血的苦。”
“那就用指尖血吧,试试看。”
景墨的脚步顿住,回身盯着决明,道:“试试吧,你放心,我在你身边,你不用担心失血过度的危险。在圣物炼化成功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
“我不担心。”决明回望着景墨,心中热血涌动,“我不怕流血,有你这样的兄弟在身边,我一点都不担心。”
“给你。”景墨的脸上已露出微笑,他拿起桌上早已备好的小刀递过去,“这把刀削铁如泥,手指轻轻往刀刃上一碰,都会血流如注。你最好小心一些。”
决明接过,冲景墨笑笑。手势重新结起,闭上眼,念念有词。
花香重新飘荡在空气中,光晕重新笼罩着决明,小动物重新悬浮于头顶的上方,他们翻滚着,眼睛望着决明,眼神中仿佛有更多的话要诉说。景墨紧紧地盯着决明,眼睛一眨不眨,他甚至比决明还要紧张。
就在这时,突然“哐”地一声巨响,门被猛地推开,三条人影飞蹿进来,三个声音齐声喊道:“停,停下!”
一个更快的身影拦在三个闯入者的身前。景墨的脸已冷若寒冰,目光所过之处,已泛着寒意。这是他苦心等待多年的日子,谁也不能破坏这一天。无论谁胆敢破坏他的这一天,他都绝对不会客气。
可待他看清来人以后,他的脸上却陡然色变,带着不可置信的恼怒。
决明闭着眼,但在听到呼喊声的那一刻,心中也忍不住颤了颤。即使不睁开眼来看,他也知道来者是何人。
三个人站在屋子里,站在景墨的面前,他们是顾修、闫慧和苏木。
“你怎会跟他们在一起。”景墨冷冷道。他死死地盯着闫慧,“还不快走。”
闫慧却像没听见一般,她看也不看景墨,却向前两步,走到决明身后,道:“快停下,他只是在利用你!”
“快停下!”顾修和苏木齐齐发声。
可是停不下来。
决明在心中暗暗叫苦。他不知道顾修和苏木为何会在此时出现,闫曼又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说景墨在利用自己,她跟景墨又是什么关系,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竟然会产生如此大的转变。无数的疑问在心头涌现,但他说不出来,也停不下来。
术法一旦启动,除非像刚才那样因后续乏力而自行停止,否则,他自己是没有办法主动停止的。如果非要强行中断术法的运行,受伤害的不仅是他自己,就连圣物也会遭到牵连,对圣物造成永久性损伤,也未可知。
“他真的只是在利用你。”闫慧尖声道,眼看着决明头顶的动物们已渐渐平静下来,他们在空中缓缓地移动,很快就会围城一个圈。她的声音越发急切,“当初我去抢圣物,就是他的安排。”
话音未落,她的人忽然飞了起来,狠狠地撞在门边上。她的嘴角渗出鲜血,脸上印着五根明显的指印。
“闫慧!”顾修惊呼着飞身过去,挡在闫慧身前。他瞪着景墨,眼中已冒出火来。
动物们已经围城了一圈,静静地悬浮于决明的头顶上方。他们在等待。
“景墨就是闫慧当初遇见的金郎中!”顾修大吼。
决明的身子颤了颤,他从未想到过这一层,一边是记忆中从小到大的好兄弟,一边是顾修的控诉,他不敢相信,也不愿去相信。但术法还在进行中,他只能在心中祈求,就像刚才那样,等待着,等术法因后继乏力而自动停止。
“闫慧,你不该跟他们在一起。”景墨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眼中的怒意已敛了下去,他的视线越过顾修,直直地定在闫慧的身上,“你过来,你不是最喜欢我的吗,你爱我,我知道,来吧,到我身边来,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他微笑着,笑容如冬日的暖阳,他向闫慧伸出手,目光深邃而平静。这是一个多情而俊朗的公子,正伸着手等待着最爱的人,不论谁见到他现在的表情,都很难不动心。
可闫慧却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这是她所记忆中最美好的脸庞,这是她印象里最深情的目光,只不过,它们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她苦苦等待着,等待了太久,今天终于等到了,却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再次见到记忆中最美好的画面,她却只感到恐惧,巨大的恐惧,眼前那张俊朗的脸忽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那深邃的目光仿佛恶魔的眼睛,只要她靠近一些,就立刻被黑暗吞噬。
她颤抖着摇头,颤声道:“不,不,你骗了我。”
她的目光充满悲戚,“你安排我去寻回圣物,我去了,可我去迟了,圣物已被万宝轩卖出了一部分,为了夺得圣物,我跟着苏木,甚至冒险重回天寨……”
她的声音哽咽着,已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景墨伸出的手已经收了回去,暖阳般的笑容已消失,目光已冷似坚冰,他的嘴唇抿得更紧,但他的呼吸却是平稳地,比任何时候都更平稳。
顾修满脸忧色地看着闫慧,退后两步,退到闫慧的身边,俯下身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我受了伤,回来找你,可你却连见都不愿意见我,甚至连看一眼都是嫌弃。”闫慧断断续续地说着,边说边笑,笑声低微,又像是哭声,她闭上眼,再也不去看景墨,“我知道,我已经没用了,你不再需要我。”
“你让我走,我不愿意,我那么爱你,放弃了一切跟着你,只要你多看我两眼,我也能高兴得两天睡不着觉。可……可你跟本就不爱我。”
“我知道你心里有别人,那个人就是白清清。你……你强占了她,然后,你就丢弃了我。”
“可她根本就不爱你,你不在乎,你一样的对她好,可我呢,我爱你,你却只在受了她的气以后,才会想到来找我,找我撒气。”
“我追随你那么久,可再多的时间也抵不过一个白清清。这对我公平吗,我……我已经不想再这样下去了。直到我重新遇见顾修……”
闫慧的脸上一片凄迷,直到她决心向顾修说明一切的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她爱上了一个魔鬼。这个魔鬼,造就了她前半生的梦魇。
景墨的脸上没有表情,他的手笼在袖中,但周围的空气却骤然冷却,每个人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恨不得快点离开这个屋子,逃到外面去。
决明的心情已无法用震惊来形容,闫慧的控诉固然令他心寒,但她说的那几个字却更如晴天霹雳一般,轰得他头脑嗡嗡作响,连手都已经颤抖起来。
——他强占了她。
强占了谁?
白清清?
他不敢相信。心里恨不得立刻结束这即将自动停止的术法,他想抓起景墨的衣襟,看着他的眼睛,亲口听他说一句,不是这样的,她在撒谎。
动物们在他的头顶等待了很久,他知道,再过五秒钟,也许还用不了这么久,三秒钟,两秒钟……术法就能停下来,他焦心地等待着这最后的时刻。就在这时,景墨说话了。
景墨就在决明的身边,他的声音依然稳定而平缓,仿佛听到了决明心中的疑惑,他缓缓道:“不是这样的,她在撒谎。”
决明在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这句话的真假,但耳边听到这一句的时候,他却实实在在地放松了一些。景墨的声音像是带着魔力,当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抵挡这种自带的诚恳,这声音那么笃定,令人不能不信。
更重要的是,对于景墨,决明他愿意给予无条件的相信——这是他的兄弟。
决明在心中叹道:“不论如何,先结束了法术再说。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
他的手依然在颤抖,但已经比听见闫慧那些控诉的时候好了许多,他几乎已经能感受到法术气数将尽,马上就要结束了。他忍不住激动起来,手指的动作滞了滞,双手向下垂落了一些,一丝极轻微的痛感自指尖传来,鼻尖嗅到淡淡地血腥味,很快,痛感加剧,刀割般的痛苦自指尖传来,直传入心,他的心已因痛苦而抽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