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就在她以为今日能糊弄过去之际,顶头之人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你就是督察员右使的嫡女?”
淮子琢连忙‘扑通’一跪:“回禀圣上,臣女正是!”
“模样是好的,只是不知性情如何。寡人且问你一句话,关于‘女子无才便是德’一说,尔以为何意?”
淮子琢一愣,脑海中仿若万马狂奔。她从未见过皇帝,实在想不通,今日一见皇帝为何要为难自己。
阑辰之笑笑一瞥。阑阔微微皱眉,只荣灿云淡风轻望向她。一时间,她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匆忙间,她忽然想起师傅白竹同她说过这么一段话。
“真聪明不如假糊涂!人生在世,聪明人千千万万,可真正过的幸福快乐的很少,为何?只因他们都太计较得失,太在乎名利。梦里梦外都是前尘未来,不如浑浑噩噩,糊里糊涂一世。心之宽,天之大,真聪明不如假糊涂。”
她脑海中捋了数遍答案,留在脱口之际,皇帝冷声道:“怎么了?区区一个小问题也答不上来吗?”
淮子琢伏低了身子,恭敬回道:“回禀圣上,臣女有答案。”
“哦,既然有那便说,寡人听着!”
“女子无才便是德,实则是褒奖赞美一说!”淮子琢回道。
阑辰之问道:“淮小姐莫不是同父皇开玩笑?没有才德的女子怎么当好贤内助,就连幼妹方七岁就要去上先生的课,照淮小姐的话,那阑国公主岂不无德?”
荣灿颇有深意看着淮子琢。
“太子殿下恐有误会。”阑阔皱眉回道。
阑辰之急了:“她的意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还有什么误会?”
淮子琢整理了思绪,回了道:“回禀圣上,子琢并非那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皇帝威严的目光同她对峙上。
“女子无才,并不是没有才学,而且不轻易显露才学。女子若有才,还能谦卑有礼,看上去像无才一样,这方是有才有德。出嫁了的女子更是,辅佐丈夫,又不叫丈夫难堪。伺候公婆,不叫公婆难受。教育子女,不叫他们无才无德,福茵绵嗣,才是有才有德。”
沉寂了片刻,淮子琢后背惊出一身汗之际,皇帝才爽朗一笑,“好一个有才有德!太子你要多学着点才是!”
阑辰之脸色黄了黄,良久才应:“是,儿臣知道了。”
淮子琢暗暗松了一口气,人也因为高度紧张而恍惚起来。只耳边隐约听到了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也不知说了甚。浑浑噩噩怎么出了久经堂。
上了马车,已是掌灯时分。
马车一路上颠簸,淮子琢昏昏沉沉靠着一角睡下。梦里,刁难她的皇帝,突然红了眼睛,举着长剑朝她就要刺来。她躲无可躲,胸口闷声一响,长剑刺入!
她疼得脸色苍白,一只手捂着胸口,大叫一声,方从梦中醒来。
马车上点了一盏明灯,荣灿正抬眼看着她,替她拍了拍背:“不就是面圣了,怎么还惊吓成这样?这倒不像你的往日作风了。”
淮子琢抚摸了胸口,没有血窟窿,还好还好。半晌才回了神,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皇帝…”
荣灿神色突然严肃,朝她竖着食指。见她愣了愣,才小声道:“忘了如何答应本将军的了?小心,隔墙有耳。”
淮子琢讷讷点头。荣灿才问:“你可是疑惑皇帝为何突然要问你那个问题?”
淮子琢点头。
“圣意虽难测,却也有迹可循。你同旭王同窗一事,只要留心自然晓得。本将军为何叫你同旭王保持距离,实则是怕有心人用此作文章。若真有人拿此事来讲,天家颜面不可亵渎,旭王自然不会有事,可你就不好说了。可晓得?”
“可书院诺多学生,为何偏偏是我同他?”
荣灿淡淡道:“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去。你如此聪慧,想想便知。”
马车打黑暗巷弄里停了下来,智信已经站在院子门口。荣灿一跃下了马车,智信便上了前。
“大将军,不好了!”智信脸色甚少如此严肃。“方才来了消息,兵部尚书孟飞丛去了太子府邸。末将找人去查了原因,原来竟是孟姑娘入了太子府!”
“什么?糊涂!”荣灿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打寒玗回来就直奔的太子府。”
太子流连女色,天下谁人不知。孟旭萍临走前晚,是那样的决绝,淮子琢叹息。可惜了这么个将门虎女,竟然入了太子麾下。又暗暗担忧,既然这孟旭萍都是太子的人了,那她唯一的叔父兵部尚书孟飞丛岂不是也站了队?难怪,白日里见面,孟飞丛态度如此冷漠。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大将军伤了孟姑娘的心。此刻除了大将军,旁人恐怕十头牛都是拉不回来的。”
“走,随本将军去一趟太子府!”荣灿皱眉,转身又上了马车。
淮子琢看着前头的路,黑灯瞎火,连个影子都瞧不见,索性也随荣灿上了马车。
智信换了车夫,驾马扬长而去。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大将军比谁都清楚孟姑娘要的是甚。你若爽快答应了,岂不都省事?”何必拒美人千里之外,此刻又追悔莫及。
淮子琢困意散去,瞅了瞅外头夜景,京中气候虽不如寒玗冷,可是入了夜的夜风也是极冷的。她打了个冷颤,缩了回来。
“可想好了怎么道歉了?”
荣灿半晌掀开眼皮子,盯着她:“淮小姐有何指教?”
“渍渍渍,唯一的办法就是娶她过门啊。还有甚办法,叫我看,孟姑娘的一片赤诚之心可感天动地,你怎么就顽石不化呢?”
荣灿兀自一笑,叫淮子琢一惊。她见荣灿神色又是阴晴不定,索性三缄其口。
“淮小姐倒是大方,还没入门就想着帮本将军搜罗美人?”荣灿悠长的黑睫下,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浓雾。淮子琢瞧不真切,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安慰,出谋划策。
她认真想了想:“大将军还是自己拿主意好些,毕竟您二人青梅竹马,脾气秉性自然更了解。不过要我说,大将军既然不喜欢她,平日里就莫要过于亲近了,就是因为大将军平日种种行为,让孟姑娘误以为大将军喜欢她,她才深陷其中。如今,你一盆冷水将她泼个底朝天,寻常安慰规劝的办法您试都莫试,定然是行不通的。”
“吁!”智信勒马,调了个头继续狂奔去。
淮子琢掀开帘子道:“智信副将,你讲我说的可对?”
“淮小姐,大将军所做的一切自有衡量。”
“衡量?若是衡量的对,此刻怎么会拖累我夜不能寐…”淮子琢暗暗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