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25
占有是所有存在方式中最愚蠢也最无法达到目的的一种方式。
正是因为我在对所有关系的想象中都预设了占有这种模式,才使得我总在得不到或者是否要得到之间矛盾万分。
在我所习得的不假思索的东西之中,占有也是其中一项。在有关未来的生活想象里,我知道那里必须要有一个人,一个我能据为己有的人,同时他的某一部分必须完全属于我。就是这个部分常常使我困扰不是吗?使我的表达和想法全都受到控制,无法自由,因为我渴望占有。如果我无法占有他的时间和他脑海中的某一处,我会觉得受到了侮辱,那种叫做力脱思特的情绪就会来折磨我。
如果放弃这一不假思索的东西呢?爱的实践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爱的人将会在这一新的模式下如何对我反应?无疑我知道他被我所吸引,但他在抗拒,我知道他抗拒什么。拒绝被占有,拒绝更紧密的联系。这实在太正常不过了。任何一个渴望自由的人,都会有相似的反应,包括我自己。为什么爱,就一定要行使占有的权力?是啊,将来无论这个人是否会留在我身边,我的生命不会有多么剧烈的变化不是吗?想象一下虚无主义的我,太关注一个人,我反而不知该如何行事?关注和在乎,反映着一种恼怒,一种得不到回应的愤懑。所以,放弃吧,放弃在那个人身上寻找熟悉的权力和占有感。
奇怪的是,我总想向他分享我的全部所思所想,似乎这能够吸引他更爱我一样。这是另一种蠢事,想象一下,我爱他什么?如果我爱的并不是他的想法,那么我就不要再追求想法的强加了。让另一个人来回应我们的存在,绝对不是真正的存在,也不会是好的爱情。所以,首先我不再希望占有,人生的时间也不过几十年而已,并不多漫长,即使厮守也只是瞬间。继而我也不渴望理解了。所以只剩下纯粹的爱,和纯粹的吸引。这是我唯一希望从爱中收获的。
“他躺着,对赫洛亚赤裸的身体痴迷不已,他兴奋异常,却不知这兴奋把他唤向何方,这是没有目的,没有平息的兴奋,它无边无际地延伸开来,到视线不及的所在。一阵强烈的怀念之情袭上扬的心头,他想回到过去。过去,那男孩那里。过去,男人之初,他自己的初始,爱的初始。他想有欲念。他想有心的颤动。他想躺在赫洛亚身旁,不知肉体之恋为何物,不知快感为何物。他自己变成兴奋,只是兴奋,只是困惑,面对着女人身体时男人所感受到的神秘的,不可理喻的,奇迹般的困惑。”——《笑忘录》
男孩的形象
男孩的形象意味着什么?男人之初,他自己的初始和爱的初始。我尝试着了解这种感受,不可逆的时间,不可擦除的线索,不是对初始的恋人的怀旧,而是对初始之爱和自我的怀旧。在那里,一切新鲜而神秘,世界是其原始的样子,还没有任何符号加诸其上,一切感受都是以本质的方式进行着的。谁不希望回到那样的田园牧歌之中去?我的男孩他也同样如此,我从没像此刻一样理解他。
始点只有一个。这个始点我指的是我们第一个爱的人。唯一的一个,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如此,并且,只有当始点成为过去之后,才意味着永恒。但这里一定还有什么差错,我们真得要从始点开始参与吗?以我自己为例。始点是我此刻存在的固定的可能性。我绝不能否定这样的可能性,因为取消或者质疑就意味着对我自己存在的否定。但在那些业已形成的东西之上,可能性仍然蓬勃地生长着。
我的爱是一种对存在的探寻。对我自己对他对这个世界的疑问。我为何要求理解?我所追问的对象明明不是一个具体的个人不是吗?我爱他,对这一点我清楚无比。但既然我选择了这个独特的方式,就该丢掉那些习以为常的东西。爱是不会停止的,爱人却是一直变换的。我不无遗憾,因为清楚这一点无疑背叛了我此刻内心的情感。但这是正确的,谁知道我还会爱上谁,最终又是谁会陪我度过短暂的生命。
傍晚
一切理智都丧失了。一切评价的标准也无意义了。
“我爱你。这三个字不是最重要的。”“我怕祸从口出。我抗拒的就是你这个样子。”“要不我们还是别联系了,我不忍心看你这个样子。我对你只是单纯的喜欢。”“人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命运和机缘不同,一切就不同了。”“我现在是有女朋友的。我打算三月份去日本。”“年纪大了换不动女朋友。”
我愚蠢,我罗列这些话也很愚蠢。但是多看几遍,能防止我更愚蠢。我知道他还是个大男孩,我几乎能理解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包括会给我带来伤害的那些话。但我爱的对象就是他,即使做好了破碎的准备,但我也低估了打击的力度。在聊天停顿的那些片刻,我静静得等待体内的痛苦缓过去。
敏感是一回事,我从来就没有发现感受变得迟钝。但是经历已经太多,我早已习惯和自己的痛苦共处。我知道他害怕什么,所以无论是爱意还是痛苦,我从不想如实表达。他所抗拒的就是那样的认真呀。认真太累,所以要逃避。
我远远无法寻找到一片牧歌式的生活。我不能容忍玩笑的爱,在所谓的隐秘而又顽固的线索背后,隐藏着无法参与的过去,以及将所有爱的努力变成玩笑的可能。甩掉包袱,轻松一些?还是不了,如果所谓的轻松对我而言只是个旗帜,只是为了标榜,我又何必扛起这样的旗帜?
特别的他,可爱的他。即使了解他的全部,即使被伤害过,我脑海中此刻所浮现的也只有这些。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会如何去爱,不是吗?我也知道我可能会拥抱的结果。是否能参与你的过去和未来,甚至此刻,并没有那么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