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干泪水,沫沫转身去医生办公室。是的,她要稳住全场,她好像没有悲伤的资格。从此后,她是女儿的天,也是女儿的地。
医生说已通知人员前来,他们会帮助家属安排后续事项。明天早上,需前来找主治医生开具各种证明。
很快,有护士前来交待,要家属尽快收拾东西清理现场,很快会有人前来将尸体送往太平间。
“能否等多一个小时?我想等他兄弟来了再送走?”
“一个小时太久了,医院不允许。等工作人员来了,就得送走。”
带来的东西,基本都扔掉。沫沫让女儿和小姑陪着老人家先回家,留下她和护工守在病房。一时之间,静得出奇,沫沫突然生出了一种惊慌之感。她一直拒绝想像离别的场景,这天还是到来了。
相儒以沫的两人,相陪半程,从此阴阳相隔。她多想再去抱抱他,但她没有那份胆量。她难受地抱着头,慢慢蹲了下去。
“老妹,你别太难过了。这一个多月以来,你对他的好,是有目共睹的。他今生遇见你,虽然不能相伴一生,应该也是知足的。今后,你专心陪着俩孩子。姐妹俩都是好孩子,一定要好好培养她们,对她们稍加严厉,日后会成才的。”护工老哥哥心疼沫沫,忙安慰她。
护工老哥哥拉着沫沫站到走廊,他说,离去的人,身上大概是会散发出一些毒气的,不宜靠得太近。没多久,有两名男子来到病房。其中一个,是医院里的长驻护工,原来他同时包揽了这项工作。
两人把先生的尸体抬到担架床上,用一块白布包裹着,从一个侧门的电梯里往下,沫沫和护工老哥哥跟在身后。下到一楼,从住院部侧门再往前走,在一个角落里,有一间低矮的平房,两名男子将先生的尸体推入里面。
不大的一间房,中间有一张用瓷砖铺面的水泥床,尸体被抬放上面。那位护工点燃一扎香火分开,四人上前烧香。
纸钱、香烛交融,一股直透心扉的凉意袭来,沫沫没敢正眼细看先生的尸体。她不要存留他离去后的样子,那么曾经的模样就会长存心间。
随后,那名护工叫来了寿衣店的老板。沫沫说先生怕冷,有多少层就给他备几层,最终选定了六层,价格为1680元。沫沫从没想过,此生,她送给先生最贵的衣服,会是这样的离别之服。
之后,是那位护工为先生清洗和化妆,沫沫要求他最大化保持生前的模样。
一小时后,小叔终于到达医院。看着这位与先生长得极像的双胞胎弟弟,沫沫的眼泪再度失控。
他说,在接到电话前一刻,他的心突然颤抖了一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连心吗?沫沫明白,对于先生的离去,小叔的痛苦并不会比她少多少。
毕竟,从娘胎开始,他俩曾形影不离十几年。虽然年长后他们的关系淡了很多,但他们间的感情,亦是一般人所不能比的,甚至包括沫沫在内。
小叔到场后,沫沫叫护工老哥哥回去休息。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一直尽心尽力照看着先生,是个非常难得的好护工。沫沫说明早来医院结清工钱给他后,终于可以回家好好休息,这段时间辛苦他了。
带着小叔去太平间上了一柱香,等待着殡仪馆工作人员前来。
小叔回来了,沫沫绷紧的神经终于可以松懈下来。她交待小叔与殡仪馆人员对接,她没法眼睁睁看着先生被拉走。
但是,当她躲在角落里转身时间稍久,连那辆黑色的殡葬车绝尘而去的背影也没目送,她的心又是空调的。
凌晨一点多,终于回到家。当沫沫洗漱完毕蹑手蹑脚钻入被窝时,姐妹俩同时叫唤着“妈咪”并搂住了她的手臂。
“乖,好好睡吧!”沫沫轻言道,既是对女儿,也是对自己说。
但是,整晚无眠。脑海中一直涌现出先生的影像,离去前及离去后的样子交替出现。
而睡梦中的女儿,哭醒了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