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美妈是搞美发的，但是胡小美长年就一个发型，把马尾挽起来束在头顶，配上小脸儿，凤眼，细眉，很耐看，是李星河喜欢的类型，而且李星河看胡小美看出了电视剧《阿信》里女主角的感觉。

“我觉得胡小美很像阿信。”李星河说。

“像她一样惨？”季小君答。

“不是，我说的是长相！”李星河说。

“把头蒙上长得是挺像的！”季小君答。

李星河知道胡小美爸爱吃狗肉，纯属意外。过程就像下雨天，没长眼，一脚踏进了没有盖井盖的下水道里。

初二，班里组织野炊，同学很热情，带菜的，带肉的，还有带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的。小组长李星河在归置大家带来的食材时，竟然发现了疑似狗肉，他最恨别人吃狗肉。一通各种问候直系亲属的独白后，拔高了声调，大声总结道：“爱吃狗肉的都不是人！”

话音未落，在一旁早已憋红了脸的胡小美，杏目圆睁，瞪着李星河，道：

“我爸就爱吃狗肉。”旁边的同学一阵哄笑。

原来疑似狗肉是胡小美带的。

知道踩到了雷的李星河，连忙陪上了笑脸，结结巴巴，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济公也爱吃狗肉，他不是人，是神仙。”完成了一次脑筋急转弯儿的自我救赎。

季小君终于停了下来，不再笑了，平抚了一下自己，说道。

“说正事儿，说正事儿，他钱给没？”

“给了。”李星河从口袋掏出50块钱，认真说道。

“这小子真有钱。”季小君拿过5张10元的钞票，摩挲了下，递还给李星河。

李星河收好钱，说道：

“期末考试要保证让他考到前20名，平时作业也得帮他交差，应付老师检查。”

“平时作业不是事儿，只用考到前20名，咋这么保守？”季小君有些不解。

“对，只用20名，他可特意嘱咐了。”

“特意嘱咐了？啥意思？”

“怕挨打。”

季小君乍一听没明白，考不好挨打能理解，考好了咋也担心挨打。

李星河看出了季小君的疑惑，解释道：

“记得去年期末考试前，墩子曾说放假可以去他家打魂斗罗么？”

“他说期末考好了他爸奖他一台游戏机。”

“结果期末考，从倒数第5考到了正数第5。”

“是抄到了第五。”季小君纠正道。

“墩子太想要游戏机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求胜心切，抄得太狠，最后露馅了。”李星河说道，“结果，他爸根本就不信。”

季小君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说道：“整天睡大觉，平时也倒数，然后期末考到前五，搁谁也不信。”

“他爸发现他作弊，不但没有了游戏机，回去还被吊着抽了一顿。”说到“抽”字儿，李星河下意识的搓搓了胳膊，仿佛已经感受到了皮带落下来的火辣。

李星河嘴里的墩子，是他们班的王顿，也是烽火国营机械厂的子弟。他爸是机械厂分管生产物资和后勤的副厂长，有资源，能捞钱，家里条件比他们都优越。季小君还在为收到5块钱压岁钱而高兴一天的时候，王顿已经可以掏出十个5块了。

王顿爸当兵出身，从基层干到副厂长，是个能人。不过他就小学毕业，这一直是他的一个心病。王顿他爸叫王龙，但现在只能望子成龙，希望儿子这一辈儿能让王家祖坟冒青烟，出一条龙。

王顿这个名字来自大科学家牛顿。

“不同姓，能跟大科学家同个名，也是个鞭策。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牛顿就是搞数理化的。”王顿他爸说。

当然他爸不知道如果英国有百家姓，牛顿只能算一个姓。

虽然望子成龙，但王顿对学习就像是让小伙儿去拉大叔的手，擦不出火花，只有抗拒。

上课铃一响就犯困，下课铃一响就清醒。一粘课桌就能着，一离开课桌马上生龙活虎，像按了开关似的。

上课时，养精蓄锐，下课能不生龙活虎嘛。

王顿上课睡眠质量特别高，经常鼾声雷动，时常盖过老师讲课的声音。

老师叫醒王顿道：“老师教学压力大，经常会失眠，王顿同学，你要不开个班，传授一下你高质量睡眠秘诀？”王顿柔柔眼睛，傻笑着答道：“我...我这天生的。”

王顿天生还胖，身高配上体重，远处看就是个石墩子，所以外号墩子。

“王顿，你家是不是老怕你饿着，每天不忘叮嘱你一天吃三顿，才叫你王顿？”同学嘲笑道。

听到同学这么说，王顿也就笑笑，也不生气，说道：“不提醒，我也不会饿着。”

王顿年纪不大，但长相显老，心智成熟，像个社会人儿。这一点应该受他爸影响，他爸只要醒着，就泡在饭局上，各种打交道，必然精通识人断事，王顿必然就耳濡目染。

王顿自己不学，但上课不捣乱，对老师也是毕恭毕敬，一副“都是我不对”的态度，而且嘴还甜：

“刘老师，今天气色不错啊？”；

“张老师，您今天戴的围巾可真好看。”；

“黄老师，您女儿真漂亮，长得像您。”

时间长了，搞得老师会产生一个错觉，这不是一个15岁学生，而是有着15年工龄不拿工资的同事。

胖墩墩的身型，一张时常挂着笑容的脸，憨憨的样子，老师对他没法讨厌。何况还总是毕恭毕敬，礼貌待人，主动打招呼，给老师跑腿，过年过节不忘慰问老师，香油、瓜果、土特产从不怠慢。即使跟尖子生比，在老师心目中也一点都不吃亏。

只是收下了礼品后，老师们不禁一声叹息，“这么懂事儿的孩子，要是学习稍微上心那么一丁点儿，这个礼收得也能踏实点。”言语里是惋惜，也是放弃。

不过王顿他爸一直没放弃，依然指望着王顿能当个状元，光宗耀祖。

这倒也没错，毕竟是亲生的，怎么能轻言放弃。不过王顿他爸觉得能让王顿当上状元的办法只有一个，非“重奖”莫属。王顿他爸的育儿经就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不过王顿显然把“勇”字用错了地方，那就是勇敢地、不顾一切地去抄。挨打就因为考试“勇”得过猛，抄得太狠，没收住，事情败露。

“王顿说，这次名次比平时如果提高10名，他爸给他买一辆自行车。”李星河说道。

“狗日的，这是要娶媳妇么？买自行车置办大件准备彩礼？”季小君脸上流露出惊讶。

那个年代，自行车属于包括电视机和缝纫机在内的三大件之一！而季小君考个第一，他妈也就给他做顿好吃的，如果赶上他们都忙，还只能下次一起补上，好吃的都得欠着。

如果按照季小君那个成绩，再按照王顿他爸那个奖励，季小君能被奖成个“万元户。”

季小君妈认为，学习是做学生的本分，学好了才正常。母鸡生蛋，你不夸它，它不一样要生蛋，何况还生不出“原子弹”。

“到时候让王顿放学跟我们一块儿做作业，做做样子，也好圆回来。”为避免太假，季小君对李星河建议道。

李星河忙点头，说：“他答应下周开始，放学一块儿过来写作业，他也不想啥没捞着，再挨一顿打。”

“另外，丑话说在前头，能不能抄得着，那也得看他自己的造化，而且钱不退，这个你跟他说清楚了吧？”季小君又强调了一遍他们的规矩。

“王顿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同学之间都好说。”李星河模仿着王顿的口吻说道。

“另外他还说，总之不用担心，反正不会连累大家。”王顿说的不连累大家，是指上次期末，他抄隔桌同学杨柳的卷子，老师倒没发现，结果杨柳这个乖学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主动自首去了。让同学误以为是王顿作弊被抓，然后招出了杨柳，才一起挨罚。

“这哥们挺地道，能处，要不把钱退点给他。”季小君玩笑道。

“就怕二郎神不答应。”李星河戏虐道。

这50块钱是为二郎神准备的，季小君的驯犬计划即将成型。

“到时候叫上马块儿，还是让他扮坏人，二郎神就认他。”李星河说道，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正开心地聊着，突然从窗外传来“哐当，嘭”摔东西的声音，然后是激烈地叫喊声，嘈杂的吵闹声，隐约还听到时断时续的谩骂声。季小君和李星河愣了愣，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站了起来，伸长脖子，好奇地把头伸出窗外，想一看究竟。旁边的邻居也都纷纷伸出头向外张望。

“对面有人要跳楼！”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

闻言，季小君和李星河赶紧跑出房屋，三步并作两步，从三楼冲了下去，想看个究竟。

因为是周末，楼下已经站了不少人，有的人在仰头观望，有的人对着上面指指点点，也有人交头接耳议论着，还有几个大妈正苦口婆心，安慰劝解。季小君和李星河挤进人群，想一探究竟。

三楼靠西的窗户开着，坐着一个女的，挂在外墙上的腿又粗又壮。她一直在哭，情绪激动，嘴里喊着“我是清白的，你们不要逼我！”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那个女的怎么这么面熟？”季小君心说，再仔细一看，那个窗户不就是马严家吗？

坐在窗台上那个满脸泪痕的女人正是马严的表侄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