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至暗大沽
一百四十二、俊男美女芳心动 脑门抹黑晦气冲
其实,最希望朱能离开的还是扈仁,他整理着警服,从芦苇丛后面走出,看着快跑离去的朱能,脸上又泛起了那轻蔑的表情,若有所思地道:“他怎么叫这么个名字?——寸劲儿?”
侯富車用芦苇叶捆绑着没上烤架的螃蟹,说道:“要不是他犯寸,杨二小姐能一头钻过芦苇丛,撞一脸晦气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个大姑娘家家的,一听这话,脸颊顿时泛起一片红晕,咬着嘴唇瞥了侯富車一眼,道:“要不是他犯寸劲儿,你也不能一屁股坐老扈脸上!”
“哈哈……,没想到这寸劲儿也能干一回好事儿啊!”侯富車从烤架上拿起一个大螃蟹道:“老扈,就是这个母螃蟹,钳住小扈不撒手。来,弟仇哥报!给你,消灭他!”
先前的窘相在扈仁脸上已经看不出痕迹,他接过螃蟹闻了闻,道:“嘿,还真香啊!”又掰开蟹盖,望着热腾腾的大螃蟹,高兴地叹道:“哇,这家伙还真肥!”他看看杨二小姐和侯富車,俩人都在忙活着添柴续火,就一个烤好的螃蟹先仅他吃。不知是感动还是害臊,脸上竟也泛起一片红晕。他将螃蟹杵到杨儿小姐跟前,面带腼腆地道:“杨二小姐,你先吃吧!”
少女的羞涩还没完全褪去,又蒙俊男殷勤献媚。一向霸道的杨二小姐,竟
低下头佯装拨火,不知是血管膨胀,还是篝火照映,润玉般的脖颈暴起几根青筋,白皙的脸蛋飘来娇艳的红云。她眯着醉意迷离的双眼,佯装被烟熏得样子,撅着绯红的嘴唇,压着音量喝道:“拿回去!晦气的东西。”
这语气、这神情,看的侯富車两眼发直,一股酸流从鼻腔冲向脑门。被呛的喷出一个闷雷般的喷嚏“阿——嚏”,由于气息太猛,竟喷灭了拨火棍上的火苗。杨二小姐和扈仁猛然一震,还以为螃蟹烤炸了,直勾勾地望着冒起黑烟的火堆发愣。侯富車趁杨二小姐不注意,走到她背后,从拨火棍上抹了一把黑炭,冷不丁在她脑门上抹了一把。然后将黑手背在身后,若无其事地坐回远处。
杨二小姐自打住进侯宅后,刚开始还紧绷着神经,提防着侯富車有不轨行为。可时间一长,发觉他并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遂也就渐渐放松了戒备。今天突然遭他“揩油”,心中不觉一愣,瞪大充着血丝的双眼盯着侯富車,正鼓着腮帮子要发飙,侯富車却满脸堆笑地说:“嘿嘿,这下晦气都冲掉了!”
杨二小姐疑惑地瞟着侯富車,甚是纳闷地抹了一把脑门儿,再看自己的手掌,竟抹了一手黑。气的抓起一把焦黑的草木灰,就要往侯富車身上抹。侯富車却早有防范,跳到扈仁身后,用扈仁作掩护。杨二小姐逮不着侯富車,不分青红皂白,将大把黑炭直接糊在扈仁脸上。扈仁无故受辱,也不示弱,抓起一把炭灰,转身抹在侯富車脸上。三人围着篝火追打嬉闹、开怀欢笑,只闹得上气不接下气。法租界里那些烦心事,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闹腾累了,杨二小姐跑离火堆,来到一片松软的沙滩上,展开双臂舒展地躺下。一层层清爽的河风,铺着河滩柔顺地从她身上拂过,早春的暖意,夹带着淡淡的土腥气,令她蓦然萌生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她贪婪地做着深呼吸,那身合体的青年装,裹着凹凸有致的曲线,波涛起伏间那隆起的酥胸,如同漂浮在湖面上的两朵含苞待放的睡莲,展露出夺人魂魄的魅力。侯富車和扈仁被眼前的秀美画卷所震撼,呆呆伫立在远处,静静地欣赏着这一鬼斧神工的杰作,谁也不愿意惊扰、毁坏这人间美景。
还是杨二小姐打破了沉寂,喊道:“你们站在那儿干嘛!?”俩男人就像接到圣旨一般,跑到杨二小姐脚下,诚惶诚恐地等候差遣。杨二小姐双手拍拍身边的沙滩,笑盈盈地说:“这沙子被晒得暖洋洋的,可舒服了!你们也躺下晒一晒啊。”
杨二小姐将双手枕在后脑勺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凝神地望着天空,俩男人如御医沈南璆初侍寝一般,睾酮被吓得丧失殆尽。畏畏缩缩地一左一右在她身边躺下,一声不吭地凝视着蓝天,心无旁骛不敢说,目不斜视倒是真的。
还是杨二小姐率先打破沉寂:“如果猴子和老虎凑在一块儿都不逞强,会是什么情况?”
“猴子从不逞强,只是老虎总插上犄角充洋相,俩凑在一块儿,猴子嫌腻歪。”侯富車漫不经心地张口就是损话。
倒是扈仁沉不住气,坐起身露出满脸不悦。道:“充洋相怎么啦?要不是我从巡捕房要些经费兜底,猴子就是穿大褂也充不了人样!还想当大哥?”
听话听音,明白人一听便知,这话的意思是侯富車靠上扈仁,才吃上口饭。此话虽然有些言过其实,但也并非空穴来风。自打俩人约定茶馆碰头后,扈仁便从办案经费里提出一笔固定的“眼线茶水费”,虽然不能解决侯富車的后顾之忧,但多少也能缓解一点经济压力。可扈仁此时抖出这等嗅事,无非就是要在杨二小姐面前显示自己,又能酸侯富車一顿。可侯富車是和等人熊?岂能让过你这假洋鬼子?也坐起身,冷冷地说道:“呵!要这么说,法租界地面上,要不是我富九爷张罗,你姓扈的,就是裤裆里抹香水儿——不值一文(闻)。”
扈仁深知此话虽然过分,但也不能说一点道理没有,也正是有了侯富車的帮衬,扈仁才如鱼得水春风得意。可遭到奚落也得照此奉还,否则在杨二小姐面前怎么直的起腰杆?遂憋出一句:“那……法租界场面上,要是没有我扈探长撑着,你姓侯的,也就是黄泥巴糊在裤裆上——一坨屎!”
侯富車刚要还嘴,杨二小姐忽然坐起,嚷道:“你们有完没完呀!这么好的阳光,这么好的河风,你们不享受便罢了,还满口喷粪,臭气熏天!”
遭杨二小姐呵斥,侯富車一副无所谓的神态躺回沙地,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抖着。扈仁却倒是满脸愧色,望着杨二小姐想为自己表白,可看见侯富車那副不屑的神情,又不想在他面前示弱。思忖片刻后,感觉还是别跟他斗气为好,穿皮鞋的永远斗不过穿布鞋的。遂转换话题,说起他更关心的问题:“老侯,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小洋楼里到底想找什么?”
“找财宝!”侯富車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还斜着眼瞟着扈仁,见扈仁的满脸狐疑地盯着他看,又接着绘声绘色地说道:“我实话告诉你吧!是我爸爸的一位拜把子兄弟,被人追杀,临死前托付我到小洋楼里寻找一件宝物……,价值连城啊!”
“天津卫大大小小的小洋楼,有几千幢。他没说个具体方位吗?”
“说了!”
“在哪?”
“租界里呀。”
“废话,天津卫有九国租界,到底在哪国租界内?”
“他还说……,我爸爸知道具体位置。”
“那问问你爸爸去呀!”
“问过了,他不肯说。要么……你到他坟头上去问问?”
编者按:细腻的景致描写,幽默的对白设计,滑稽的行为举止,深邃的人物内心,戏剧性情节演变,在险象环生扑朔迷离的情节里,若能给您营造出轻松愉悦的阅读享受,就是我的追求,谢谢您阅读,请您品头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