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几人畅玩到丑时,淮子琢饮酒一十二次,阑阔七次,墨竹一十九次,荣灿最少,仅最开始时输的三次。
墨竹双颊绯红,强撑着饮完二十杯,趴桌上昏睡过去了。
淮子琢饮酒不少,已经过了兴头。索性拿了披风,掀开小窗,瞧月亮去了。
“月亮像什么?船、弓…叫我看,还是比较像蛋黄馅的甜烧饼。不仅香还滋滋冒油。”
阑阔浅笑,替她将窗户关了一半:“酒后身子暖,进风易受凉的。”
荣灿,起身走了去。将淮子琢披风一扯,覆盖至颈脖子处,严严实实。
随后将窗户开大了,乌云散开,月亮透亮起来。他笑道:“的确像被浅尝了一口的烧饼…”
“若想不落入俗套,根本还是从自身出发。有些东西,虽然看着美,实则是伤人的利刃,旭王如何感受?”
“吾倒觉得,人非草木,非白云青天。实乃有血有肉有灵魂有骨骼。更是有情有欲…”
“所以旭王便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么?”
“甚是吾不该动的心思?是那个位置…还是这个女人?幼时,他清楚明白的同母妃讲过,那个位置就是给吾的。吾至今印象深刻,雅家如何遭受灭顶之灾的,而吾却只能束手无措。至于她,更是…人生最低谷的五年岁月,就是她的陪伴才得以振作,我同她之间的感情,临潺谁人不知?”
阑阔浅笑:“吾以为将军会理解。”
“旭王,雅家灭顶之灾根本原因是因为什么,本将军不得而知。只是,事过境迁,雅家幼苗早已发芽成长,何必再添风雨?至于她…旭王可能有所误会,经本将军了解,她对谁都是如此热枕,许是从未曾得到过父爱,所以不会把握同异性的距离。莫说旭王,就是白竹那老爷子的大弟子合柏,何尝不是对她有心思?旭王莫多了心思才好。”
“是与不是,旁人又怎会明白。一切,吾自有感受…”
淮子琢迷迷糊糊,一阵风吹了进来。冷的打了个哆嗦,又觉憋屈。打算转身时,身子一腾空,却落入结实的怀抱。
“天色太晚,她也睡着了,今日就此散席罢。”
荣灿正欲送淮子琢回寝室,阑阔突道:“大将军今夜此问,定然是晓得了甚。吾倒想问,若是吾往后的路一意孤行下去,大将军会站在哪边?”
荣灿沉寂了片刻:“旭王想要的,并不是本将军追求的。所以,我无法回答。”
荣灿道完抱着淮子琢往室内去,轻轻放了下来。淮子琢伸了个懒腰,咕噜了一下,舒服极了。转了个身搂着被子继续睡去了。
一夜好眠。天还未亮透,便被爆竹声吵醒,淮子琢感觉耳边一阵瘙痒。迷迷糊糊睁开眼,听见墨竹进了来正小声训斥几个小孩。
“不得胡闹,淮姐姐昨日守岁了,才睡下不久。莫要吵醒了!”
几个小孩猫着身子出去,到外头撒泼去了。
“淮小姐醒了?”墨竹打来了一盆水,撒了一把干花。浸了会端了来:“洗漱了正好可以食汤圆了,初一食汤圆,一年人都团圆。”
淮子琢笑笑,看了窗外,天色很是晴朗:“这花又有何寓意?”
“墨竹听闻初一用花瓣水洁沐,有意人比花娇。”墨竹笑笑,屋里不知何时又添了腊梅。
淮子琢看着墨竹忙碌的身影,由衷地感谢。她将墨竹唤来,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荷包。这是她私下偷偷绣的荷花样式的荷包,里头塞了颗东海海珠。这海珠可以作簪子花式,还可以当头坠,简约,很适合墨竹。
墨竹惊讶道:“淮小姐,这是…?”
“我见你也惯喜欢荷花,就绣了送给你。只是我不大常绣花儿,所以绣的不好看,墨竹可别介意了啊。”
墨竹柔和一笑,擦了擦眼角泛起的光。忙不迭:“墨竹很是喜欢,真好看!只是礼物太过贵重,墨竹受之有愧。”
“别客气了,这都是子琢的心意。”
“大将军!大将军来了,可敢陪我们来一场蹴鞠?”荣灿来了,被几个男孩围了起来。
墨竹闻声,笑道:“也就这个小东西天不怕地不怕,换作旁人的,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跟大将军讲话的。”
淮子琢笑着走上前,庭院雪被扫除。几个男孩一队,荣灿一人轻轻松松的把对手压制的死死的,末了拍了拍手:“不管做成任何事,前提都是自身强大。蹴鞠需要动作灵敏,身手矫健,下盘力量够。你们几个还差了些!”
“那好,咱们几个会日日练习,到时候大将军可敢再比一局?”
“有甚不敢?你们只管练习去!”
荣灿爽朗笑着转身向他走来,精神焕发。“大将军,新年吉祥如意,心想事成呀!”她咧嘴笑道。
“淮小姐今日气色甚好,丝毫不见昨日醉酒之态!”荣灿别有深意望向她,看的她心慌意乱。
她下意识看向墨竹,见墨竹无奈摇头,她才想起…是了,墨竹倒的可比她早。
“本将军来是通知淮小姐,早作准备,明晨就要出发回京!”
“哦,知道了。”她有些失望,年初二就要赶路,这一年的前景都堪忧。她也知道荣灿不信这些,索性只应了下来,未作解释。
“智信副将?新年好呀!”
智信从后头匆忙赶来:“淮小姐新年吉祥如意!”转了头对荣灿道:“回大将军,末将近日查到了一个可疑人物,跟踪后发现竟然是…”
智信附身荣灿耳边轻声道,荣灿脸色沉了沉,末了点头:“莫打草惊蛇,先暗中留意。”
“是,末将遵命!”
智信副将匆匆离了去,淮子琢暗暗摇头,这大年初一就这么忙,接下来一年可想而知,这二人也是劳碌命。
“走吧,同食汤圆去!”
荣灿正准备开口,淮子琢先道:“这不同你们食的早膳,大家一起食汤圆呢,寓意着来年我们还团圆。可知?”
荣灿略微思考,片刻跟着她往膳厅去。淮子琢招呼着大家一起,还带上了墨竹同阑阔。大家坐的整整齐齐,她亲自给大家各自盛了一碗。
吃饱喝足,她心满意足。阑阔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笺:“今早收到了漾漾的信。”
“我的?”淮子琢边诧异边拆开,入帘字体娟秀,十分熟悉。中间夹杂几行,就有些小巧,勉强能入眼的字,落笔除了广艺,竟还有个陶,她惊呼:“是小陶同广艺师姐的?”
“是啊,前段时间广艺回临潺,特地去书院看了小陶姑娘。算来快半个月,今日信刚好到了。”
信中,广艺详细说了书院最新的变化。小陶每日也很忙碌,听闻她回去,连忙就要寻她。二人竟心意相通般在书院门口撞见了。小陶如今经过白竹熏陶,已经变得十分文静,见面常之乎者也…合柏也是性情大变,不再像从前那样咄咄逼人,反而冷清了许多,安静了许多。小弟子合成就不同了,见了谁都是板着脸,还是同以往一样,是东将军的崇拜者,他私下跟广艺商量着,他日若见到了淮子琢,能不能详细讲讲东将军的英勇事迹。最后,是白竹先生。先生倒同往常没甚区别,有事清茶,无事青酒。落笔,问安…期待京中重聚。
淮子琢擦拭了眼泪,看完感慨万千。
墨竹递了丝帕:“淮小姐,今日初一不宜落泪。快别哭了!”
淮子琢才想起,连忙擦了眼泪,一只手呼啦呼啦朝脸颊扇着风。
“大家都很想你。”阑阔淡淡垂眸,轻轻道。“世事易变,人不变。我们几人的感情,只会随着分离的时辰而更深。”
“是啊,我真的很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