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陶渊明:田园何处
在王羲之创造书法奇迹后,江西出现了一个杰出诗人陶渊明,用一种竹篱黄花的隐逸生活,归结了魏晋时代。
陶渊明认为真正彻底的放达应该进一步回归自然个体,回归僻静的田园。这样一个陶渊明,民众也不容易接受。他的言辞非常通俗,但民众不在乎通俗,而在乎轰动。民众还在乎故事,而陶渊明又恰恰没有故事。
直到宋代,尤其是苏东坡,才真正发现陶渊明的光彩。由此可见,文化上真正的高峰是可能被云雾遮盖数百年之久的,这种云雾主要朦胧在民众心间。大家只喜欢在一座座土坡前爬上爬下,狂呼乱喊,却完全没有注意那一抹与天相连的隐隐青褐色,很可能是一座惊世高峰。
陶渊明这座高峰以自然为魂魄,他信仰自然,追慕自然,投身自然,耕作自然,再以最自然的文笔描写自然。
在热闹的“人境”也完全能够营造偏静之境,其关键就在于“心远”。一切亦是人自然因此所有的喜悦,恐惧,顾虑都被洗涤的干干净净,顺便把文字也洗干净了。
陶渊明自耕自食的田园生活虽然远离了尘世污浊,却也要承担肢体的病衰,人生的艰辛。在日趋贫困的境遇下,唯一珍贵的财富就是理想的权利。于是他写下了《桃花源记》。桃花源是一个美丽的理想境界,它既与历史过程脱离,又与现实社会脱离,可称之为“时间和空间的双重脱离”。
终点在彼岸,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终点。陶渊明告诉一切实用主义者,理想的蓝图是不可以随脚出入的。在信仰层面上,它永远在;在实用层面上,它不可逆。
第十二节
李白:圣殿边冻僵的豹子
文化史上最杰出的第一流人物大多处于孤峰独立的状态。有时在漫长的数百年间连一座孤峰都找不到。但是也有一些特殊时期,元气汇聚,出现了令人后代仰望的群体辉煌。
现在,我们的唐代文学圣殿边,冻僵的豹子远远不止一只。也许正因为这些冻僵的豹子,雪山显得更高了,圣殿也更神圣了。但对爆刺本身毕竟有点残酷。
唐代文学圣殿边的冻僵,都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安史之乱”。中国文化的生命力也减损了元气。
李白对天下万物一直保持着“天真的惊讶,陌生的距离”。这种人生气韵,可以在诗歌的天地中惊艳千里,一旦遇到政治就麻烦了,他的天真,惊讶,陌生,距离,都成了负面障碍。
永王要他出山平叛,李白求之不得,但他追随的永王,可成了反叛者,李白因此被判流放夜郎
“轻舟已过万重山”,诗中所说的“轻舟”,带向了他生命的最后年月。
诗人中,怀念他的只有杜甫。“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
李白是不朽的。那些喊杀的人,如果还有灵魂留在历史上,那一定为自己曾经与李白生在同一个时代而扬扬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