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肯贺上曰:“陛下得韩信,又治秦中。〔《胡三省注》如淳曰:山东人谓关中为秦中,师古曰:谓关中,秦地也。〕秦,形胜之国也,〔《胡三省注》张晏曰:得形势之胜便也。〕带河阻山,地势便利;其以下兵于诸侯,譬犹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胡三省注》如淳曰:瓴,盛水瓶也。居高屋之上而翻瓴水,言其向下之势顺也。建,居偃翻。瓴,音铃。〕夫齐,东有琅邪、即墨之饶,〔《胡三省注》师古曰:二县近海,财用之所出。〕南有泰山之固,〔《胡三省注》泰山在齐之南境,齐负以为固。〕西有浊河之限,〔《胡三省注》晋灼曰:齐西有平原。河水东北过高唐;高唐,即平原也。孟津号黄河,故曰浊河也。余谓孟津在河内,去平原甚远,晋说失之拘;盖河流浑浊,故谓之浊河也。〕北有勃海之利;〔《胡三省注》《索隐》曰:崔浩云:勃,旁跌也。旁跌出者,横在济北,故齐都赋云:海旁出为勃,名曰勃海郡。余据班志,齐地北至勃海,有高乐、高城、阳信、重合之地。〕地方二千里,持戟百万,此东西秦也,〔《胡三省注》言齐地形胜与秦亢衡也。〕非亲子弟,莫可使王齐者。”上曰:“善!”赐金五百斤。
上还,至洛阳,赦韩信,封为淮阴侯。信知汉王畏恶其能,多称病,不朝从;〔《胡三省注》朝,直遥翻,朝见也。从,才用翻,从游也。〖按〗朝,今读潮音。〕居常鞅鞅,羞与绛、灌等列。〔《胡三省注》鞅鞅,志不满也,音于两翻。绛侯周勃、灌将军婴。〕尝过樊将军哙,哙跪拜送迎,言称臣,曰:“大王乃肯临臣!”信出门,笑曰:“生乃与哙等为伍!”〔《胡三省注》为信怨望谋反张本。〕
上尝从容与信言诸将能将兵多少。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于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为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
【译文】
田肯前来向高帝祝贺说:“陛下拿住了韩信;又在关中建都。秦地是形势险要能够制胜的地方,以河为襟带山为屏障,地势便利,从这里向诸侯用兵,就好像在高屋脊上倾倒瓶中的水那样居高临下而势不可挡了。若说齐地,东有琅邪、即墨的富饶物产,南有泰山的峭峻坚固,西有浊河的险阻制约,北有勃海的渔盐利益,土地方圆二千里,拥有兵力百万,可以算作是东方的秦国了,因而不是陛下嫡亲的子弟,就没有可以去统治齐地的。”高帝说:“对啊!”随即便赏给田肯五百斤黄金。
高帝归还,到了洛阳,就赦免了韩信,封他为淮阴侯。韩信知道汉王刘邦害怕并厌恶他的才能,于是就多次声称有病,不参加朝见和随侍出行。平日在家总是闷闷不乐,为与绛侯周勃、将军灌婴这样的人处于同等地位感到羞耻。韩信曾去拜访将军樊哙。樊哙用跪拜的礼节送迎,口称臣子,说道:“大王竟肯光临我这里!”韩信出门后,讪笑着说:“我活着竟然要和樊哙等人为伍了!”
高帝曾与韩信谈闲,议论将领们能带多少兵。高帝问道:“像我这个样能率领多少兵呀?”韩信说:“陛下不过能带十万兵。”高帝说:“对您来说怎样呢?”韩信道:“我是越多越好啊。”高帝笑着说:“越多越好,为什么却被我捉住了呀?”韩信说:“陛下虽不能带兵却善于驾驭将领,这就是我所以被陛下逮住的原因了。何况陛下的才能,是人们所说的‘此为上天赐予的,而不是人力能够取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