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粗看我缄默不语，心里便猜到了几分。

“看来你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嘛，知道自己没有潘金莲的实力，也不敢妄自和她比高低。虽说在给男人戴绿帽这件事情上，你比她更甚一筹，但毕竟你在镜头前展示的是外在形象。形象与广告匹配不上，一切都是白搭。我看这样好了，咱们也不要玩那些虚的，我认为还是以你的真面目示人比较有说服力。你也不用再争论，就叫‘黑猩猩床技秀！”

我本想着再争取一下决策权，话还没出口，武大粗就一把将搭在床边的擦脚布塞进了我嘴里，霸道地说：

“什么都别说，就这么定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只能忍气吞声，接受了他的安排。

注册了账号，却不懂开播。武大粗在上面摆弄了半天，也摸不出一点门道，便心烦意燥退了出来，气呼呼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扔。

“妈的，什么破玩意，浪费老子时间，搞了老半天，一点门路都没有。”

我捡起手机，进入桌面，登录网页随意点了一下排在首页第一位的主播，却忽然跳出一条提示信息要求充值付费，才可进入直播间观看。

“付费？”我惊道。

武大粗一听到付费，马上弹跳起来，把脑袋凑过来：“让我看看！”

我把手机移到他眼皮底下，让他浏览那条提示充值的信息：“支付十元，全程免费观看。”

“要不要充值进去看看，借鉴一下别人的经验？”我问。

他既没拒绝也没应允，而是自语道：“十元又可买几个狗不理了。”

我听了就来气，把手机往旁边一放，不悦之色显于脸上。

“真是小市民心理！没有投资怎么有回报？想发家致富，又不想掏一分钱投入，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若能学到经验，别说投资十元，就算十倍也在所不惜。只要掌握了技术，你还担心钱不飞进你口袋？一旦钱像雪片般飞来，别说买几个狗不理，就算你买辆大奔都不成问题。”

武大粗一震，口里念叨：“大奔……”

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私家车，是武大粗一生的梦想。有一次雨过之后，我们外出买菜，一辆大奔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溅了我们一身的泥水。武大粗气得暴跳如雷，对着车影啐了一口，骂道：

“X你祖宗，开一辆破车有什么了不起！别以为老子现在开11路你就可以置我于不顾，任意欺压我！等哪一天老子开上大奔，看你还敢不敢来我前面嘚瑟！”

听了他这番气话，我忙用胳膊肘子捅了捅他，提醒道：“那车就是大奔！”

武大粗惊讶不已，望着大奔远去的方向半晌才缓过劲来，小声骂道：“妈的，难怪这么嚣张！”

自那时起，大奔便深深地烙在了武大粗的心里。每次外出时，一旦看到从自己身边驶过的车屁股上铸有那个显赫的标志，便要停下来注目一番。

“喂，想什么呢？你还想不想开大奔？”我看他不说话，把他的脑袋揽过来，用手指在上面轻轻敲了两下。

武大粗仰着脸，傻傻笑道：

“知我者非黑猩猩也！”

我努着嘴，佯装生气，道：“只怕我的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连十元启动资金都不想投入，还想开大奔？”

武大粗忙把脸贴过来，满腹疑团地看着我，小声问道：

“投资十元，真能赚回一辆大奔？”

我缓缓答道：“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万一真赚了呢？不要光知道做梦，你不去尝试、不去努力，难道大奔会主动跑来找你？”

武大粗犹豫了一会，从兜里掏出十元钱放到我手上，紧紧按住：“充吧，我少吃几个狗不理一时半会死不了。若真赚了钱，那一定是我祖坟上冒青烟。若这钱打了水漂，就权当我做了一回慈善。”说完，他仍死死压住钱不肯放手。

我看他爱钱如命，不肯松手，忍不住大笑：“你抓着钱不放，我怎么充值呢？”

他不但没把手移开，反而把钱压得更紧。我气得半死，用力甩开他的手，气冲冲跳下床，拉开门走了出去，心里气不过，又回头骂了一句：“真是市井小民、目光短浅，开不上大奔可别怨我！”

武大粗看我动了真格，急匆匆追出来，生拉硬拽又把我拖了回去，将我推到床沿上坐下，两手在我肩上和背部一顿乱按乱捏。

“猩猩小妖，请息怒！我又没说不支持你投资，何必动怒伤了身体？我只是想感觉一下钱的力量，把我心里对它的期望传递给它。”说着，摊开我的手，“啪”的一声，把十元钱重重拍到我手心里，随后又说道：

“你男人能不能开上大奔就看你了！”

我憋着嘴，一声不吭拿起手机进入桌面，返回原来的页面，点击提示充值的对话框，望了望手上的钱，一头雾水。我抬头向武大粗求助，却发现他正用一副痴呆的眼神看我。

我两手一摊，很无奈地耸了耸肩，对他说道：“黑猩猩愚钝，不懂如何操作。要不你来试试？”

我把钱和手机给他。

武大粗拿着手机，在上面胡乱点了几下，忽然发现可以用电子移动支付，于是便退回老马旗下的支付工具查看余额。点开钱包一看，上面仅剩0.1元，登时惊叫起来：

“我的妈哟，竟然穷到这个地步，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武大粗很失望，把手机扔给我，双手枕着后脑勺倒在床上，盯着头顶上残破的瓦片发愣。

我顺着他点开的链接，又在上面乱翻了一通，没找到解决方法，便将手机揣进兜里独自出了门。

傍晚时分，我兴匆匆地从外面拎回半只烤鸭，往桌面上一放，一边打开包装盒，一边朝躺在床上的武大粗叫道：“刚出炉的新鲜烤鸭，又香又脆，你吃不吃？”

武大粗闻到香味，骨碌一下从床上爬起，一阵风似的扑了过来，往桌上的烤鸭瞟了一眼，抬头瞪着大眼望着我问道：“哪来的钱买烤鸭？”

“我挣的！”

“哪儿挣的？”

“上次在小巷子里挣的呀。”

武大粗赶紧摸了摸裤袋，这才发现揣在兜里的钱早已不翼而飞。

“你都拿去买烤鸭了？”武大粗怒火攻心。

“嗯。”我点着头。

“好你个败家娘们！你是不是打算吃了这顿准备上路？”武大粗一怒，擎起手掌向我扇来。

幸而我闪得快，在巴掌落下前火速钻进了桌底。武大粗气得半死不活，从门边抓起苕帚往桌底下捅了几下，见我不肯出来受罪，只能扔下苕帚，把桌子搬到一边，看我抱着脑袋蹲在那里不敢动弹，又将我拉起站直，绕着我转了一圈。突然，从我身后朝我腿窝窝里踢了一脚，我一踉跄，扑倒在地。

武大粗走上来，拽起我头上的绿毛，将我拖回原地，用力往后一扯，将我的脑袋抬起。

我恐惧地仰望着他，解释道：“没花完，还剩一些在口袋里。”

武大粗把手伸进我裤兜，掏出那把被我换散的零钱，拿在手里数了一下，看到所剩的余额和他心里的期望值相差不远，这才勉为其难地放了我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