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的书,看过的不多,但是《许三观卖血记》、《活着》、《兄弟》、《在细雨中呼喊》感觉都还是不错的,尤其是《许三观卖血记》和《活着》。
上个世纪的故事,对于80后来说,同理感还是比较强烈的。我就一度产生过一个想法:不过35岁不要看余华。因为没有过青涩的爱恋,没有过婚姻的选择,没有过养育子女的快乐与辛苦,没有过生存的挣扎,可能很难体会那些并不是惊天动地的平常故事。产生的另外一个想法是,故事的高潮在小说的2/3处开始,以为可以平静地结束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开始崩塌,以最快的速度对人的内心和价值观进行轰炸。余华确实是一个非常残忍的作者,这也是他的魅力所在。
《文城》的题目很好,我以为它会蕴含着更大的值得感受和深思的力量,然而并非如此。《文城》好像跟文城没有任何关系。
我读小说没有看目录的习惯,觉得目录是一种剧透形式。所以,我都是翻开第一页开始往下读,随着故事情节,去看每一个章节故事的题目,然后让情绪和期待得到验证或者颠覆旋转,对我来说这是种快乐。
所以当读到《文城》的2/3处,林祥福死了的时候,我瞬间就僵住了,捏着一张书页,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翻。他那么简单地就死在了张一斧手里,后面还有1/3的内容。难道他不是主人公?主人公是陈永强吗?哪怕看到陈永强组建民团,杀掉陈一斧,我都觉得万分的别扭。
后来才看到,有1/3的内容叫《文城补》,说的是改变他命运的那个女人小美。《文城》+《文城补》才完成了关于文城的故事。
如果说《文城》部分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显得那么的不足。
林祥福出生于北方的地主家庭,每年的收成都能换回一根小黄鱼,而生活却像是典型的农民,除了吃喝不愁外,他的父亲和他都要参与到农活中去,他的母亲每天都要坐在织布机前织布。他读书,做学徒,务农,憨厚、本分、宽容、聪慧,他集合了所有的美德,他做什么都顺风顺水,除了婚姻,而这也是这个故事的诱因。
林祥福无疑是碰到了骗婚,被一个江南的来自“文城”的小美,骗去了近一半的家产。而这个小美在怀孕之后,又回到了林祥福身边,生下女儿之后,再次离去。林祥福愤懑、疑惑、不舍,他决定去“文城”,去找回小美。
如果是骗,那“文城”必然是假的,读者或许比林祥福能更早意识到,但这就是让人期待的地方,去寻找一个不存在的地方,其间的曲折必将引发曲折、动人的故事。
林祥福刚到达溪镇时的那些描写是非常生动的,那龙卷风、雪灾、他看到的溪镇人,溪镇人对他的印象。然而当他通过小美对“文城”的描述、说话的口音,判断“文城”就是溪镇之后,他居住了下来,在等待小美的过程中,慢慢地在溪镇扎下了根,平稳度日,整个故事竟然也就这样地平稳下来,或者平平如常,林祥福融入了溪镇,成为了溪镇的普通人。
后来溪镇闹了兵灾,遭了土匪,都不再与林祥福有关系。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就如那个年月一样,乱七八糟,残忍无序。当林祥福再次站出来去解救顾益民时,并不是故事的升华和推动,竟然是林祥福就那么简单地死去了。
他觉得早就找到了“文城”,他觉得在“文城”一定能等到小美,所以他就那么平静地等待,结果等到了自己的死亡。“文城”就如它被随意编造的一样,就只是编造的一个名字,除了把他引到溪镇,再也没有引发其他的故事。
《文城补》就像是另一条线,讲述的是小美的故事,她为什么会找到林祥福,为什么林祥福找不到她。
作为童养媳的小美,在那个年代是幸运的,如结尾里说的,她出生于清末,经历了民国,死于兵灾匪祸之前。虽然两次被休,但婆婆爱着她,丈夫为了她抛弃家庭,林祥福两次原谅了她。她这辈子唯一的痛苦是想念女儿,想念林祥福。而她的死也无声无息,没有任何痛苦地被冻死在城隍阁前,就在林祥福决定守在溪镇的时候。小美的死没有任何征兆,可以说很荒唐,不知道是想让林祥福一生有憾,还是想为他一直留在溪镇寻找借口。
从故事角度来说,小美的一生,比林祥福的一生,描写更加生动。从经历到心理,都可以是另外一个故事。两者合起来,就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互不干扰。
《文城》和《文城补》的故事和人物,好像在各过各的,就像是普罗大众的生活集锦,一会说说这个,一会说说那个,没有产生矛盾,也没有纠扯共振。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存在,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死去,他们突然就发了疯,突然又好了。整体的感觉,借用散文的一句话, “形散,神亦散”。人物个性也比较统一,大众的淳朴善良,土匪的暴虐残忍,军队的贪婪虚伪。界限分明,行为统一。
我是非常喜欢余华的,他能够写出特殊年代底层人的生活和心理状态,不会避讳为了生存而出现的荒诞甚至抛开人性的行为,把现实和苦难的血淋淋的一面展示出来。警醒人在美好愿望之外,不能忽略那些无奈、肮脏、荒唐的人和现实。
但是《文城》好像只是告诉我们,曾经有过那样的混乱年代,其他的都是一群好人的日常生活。如果《文城》是一篇长篇,那它显然还不够长。作为一篇小说,《文城》过于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