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方才”白行德冷笑道:“刚才分配炖肉,除了这个红头发的,还有一个人是谁?”
一个矮个子伙计迟疑了半天,从墙边走了出来。
“是我。”
“是不是你毒死了灰狼?”
“我和他又没有什么冤仇”高个子伙计争辩。“我为什么要毒死他?”
“这只有你自己清楚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都是一锅同炖肉,怎么可能只有灰狼一个人,而其他人都没事?”矮个子伙计脸涨的通红:“如果你不相信,锅里的炖肉还有剩余,我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吃掉,看会不会毒死我。”
“是吗?”白行德不怀好意地笑了,“请见证人去后厨把那锅炖肉拿来,还有方才盛肉的两把木勺。”
矮个子伙计上前,拿起木勺,从锅中舀起便吃。
“等一下。”
“有怎么了?”矮个子伙计满嘴沾的都是凝固的羊油,怒气冲冲地问道。
“我要你用另外一把木勺。”
“矮个子伙计明显楞了一下。“两把勺又有什么分别?”
“分别可不是一般大,”白行德冷笑:“两把木勺,一把是白杨木做的,另外一把用松木做的。分量要更沉一些,方才你们在轮流盛炖肉时,我就注意到,那个红头发的伙计,手里拿的那把木汤勺在给灰狼盛肉前,一直是干干净净的。”
“这又有什么问题?”
“也就是说,那把汤勺只给灰狼一个人用过。”白行德上前,拾起另外一把乌沉沉的松木汤勺,从冷冰冰的炖肉中,舀起一勺,递到矮个子伙计面前。“炖肉确实是没毒的,所以灰狼看别人吃了,所以才最后要了一份炖肉,而他没想到,你们把毒药下到了那把松木勺里。如果你心里真的没鬼,那就把这勺炖肉吃了。”
白行德不怀好意地冷笑着,将盛满肉木勺递到了矮个子伙计的嘴边。
矮个子伙计忍无可忍,他抬手将木勺打开,弯腰从靴筒抽出一把匕首,朝着近在咫尺的白行德分心便刺。
白行德早有防备,手中松木汤勺挥动。只一击便点打中了他的手腕,矮个子吃痛,匕首脱手飞出。白行德飞起一脚,正踹中他的小腹,矮个子一声闷哼,身形飞起,正撞中一棵木柱上,将二楼地板的灰尘震的簌簌落下。他方欲爬起,白行德早已走到他身边,劈头揪住了他额发。
“求你饶我性命,”矮个子伙计疼的已是声音都哑了。
“你问问十五年前,五村镇被你穿刺在木桩上的五个村民饶不饶你,”白行德冷笑道“进门时我就认出你了,七狗五狗--穿刺者艾力。”
听得此言,艾力吓的已是魂飞魄散,他正欲挣扎却是动弹不得。他只觉的眼前一黑,白行德手中的断裂松木勺柄,已将将右眼刺穿,只贯入脑。
听到穿刺者艾力在地上翻滚惨嚎,依墙而立的几个伙计,都已是吓的面无人色。有几个人想夺路而走,却被白行德举起的连弩逼到了墙角。
“他又是什么人?”米山问道。
“他和方才灰狼杀死的那个人是一伙的,”白行德将躺在地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的矮个子伙计的手臂向上卷起,露出他小臂上的七狗文身。“想必你也应该有所耳闻。”
“你方才提到五村镇又是怎么回事?”
“你真的想听?”白行德冷笑道:“那我不妨告诉你。你可知道,十三年前,亚尔肯城东的五村镇曾发生过一起惨事,有一队骑兵曾以征粮为名,将一个村庄的所有男女老少囚禁,领头的要求村民交出五百石粮食,否则他每隔一日,便虐杀两个村民,而方才我杀的那个穿刺者艾力,就是负责行刑的人。”
“你是不是说的王妃娜菲莎父亲的封地?”米山问道:“后来王妃亲自向拉希德汗求救,拉希德派兵拯救的那个村庄?”
“没错,等到那队骑兵被赶走之时,已经有几十人惨死在木桩上。随后,拉希德成功提亲,娜菲莎王妃也被迎娶进宫,”白行德说道:“当时,亚尔肯城所有的诗人都在写诗盛赞拉希德英雄救美的故事,但是一手造成五村镇惨案的黑手,似乎从此无人提及。”
“你是说当时屠杀五村镇的是七狗帮的人?”
“他们只是拿钱杀人的刀,而并非拿刀的手。”
“你的意思是后面另有其人?”
“而且这只狼没准还伪装成了牧羊犬的模样,”白行德冷笑:“难得今天当事人都在这个屋里,可以把这十几年的事,说个清楚。”
听得此言,米山的脸色已是阴晴不定。
“黑公羊客栈怎么混进了七狗帮的人,”白行德对站在墙边的酒糟鼻子问道:“不知道你又什么说法?”
“是我眼拙,”酒糟鼻子强做镇定:“他跟了我三年,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
“我能不能问下你,你是红胡子什么人?”
“我说过,他是我娘舅。”
“红胡子去了哪里?”
“我一个月前去破城子了。”
“去那里做什么?”
“收一笔账,然后进货,店里的羊肉和萝卜都快没了。”
“据我所自,破城子附近的集市是专卖粮食和饲草的,他在那里怎么可能买到萝卜?”
“他走之前是这么说的,我又怎么知道。”
“别激动,”白行德笑道:“他走之后,你好像把墙壁也粉刷了?”
“是,红胡子走之前吩咐的。”
“他选择在冬天粉刷墙壁?是担心墙壁干的太快吗?”
“他说墙壁脏了,我只是按他的吩咐做的.”
“这一点你们倒是没说错,你们粉刷墙壁确实是为了遮蔽溅在墙上的什么东西。”。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们只想到粉刷墙壁来遮蔽溅在墙上的血渍,但是你们百密一疏,忘了人被斧头劈中的时候,血和脑浆是可以溅到天花板上的。”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抬头看天花板上星星点点的新鲜血迹。
“这些血迹是宰羊的时候喷上去的羊血。”。
“有在室内宰羊的吗?”白行德冷笑:“更何况红胡子是信仰新神的,没有教士念经超度,他是不可能在店里杀生的。”
酒糟鼻子顿时语塞
“让我猜猜看,”白行德说道:“当时你们几个进客栈以后,先控制住了后堂的伙计,然后逼着后堂的伙计叫红胡子进后堂,这时候,在背后捅了红胡子一刀,他的血溅到了那块墙上。但是红胡子不是什么善茬,开始反抗,估计你们也有几个受了伤的,否则也不会把墙壁溅的到处都是鲜血。最后,你们抹掉了旅店所有人的脖子,如果我没猜错,他们的尸体应该就在马厩旁边的地窖里。”
“我为什么要杀死他?好歹你给我一个理由。”
“因为有人要你拦截一个人,”白行德说道:“因为你们都知道这个人不是善茬,所以你们选了黑公羊客栈作为动手的地点。选择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结果他。我猜你们准备了几套方案。但是,没想到天气和你们开了个玩笑,白毛风让很多人进了客栈,你们的计划被打乱。所以你们迫不得已,先是纵火烧了马厩,烧死了所有侍卫,从而切断了所有退路。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灰狼,为了掩人耳目,你们迫不得选择了下毒。必须要承认,你们在汤勺下毒这一招确实很精彩。”
“你说的一切只是猜测,你没有任何证据。我们为什么要去招惹一个驱魔师?”
“原因,就是整个黑公羊客栈里所有的伙计,” 白行德说道,“都是七狗帮的人,如果我没猜错,你和你身后几个人的胸口,都会有那只七头狗的文身。商旅都以为七狗帮是杀人越货的强盗,但在某些贵族老爷的眼力,他们是帮他解决麻烦,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白手套。七狗帮之所以在黑公羊客栈,就是因为拉希德汗的某个儿子得知了灰狼的行踪,而他不希望灰狼能让病入膏肓的拉希德起死回生。”
“小心!”米山突然高声提醒白行德。谁也不知道黑衣女巫什么时候解开了柱子上的铁链,偷偷走到了白行德身后。
白行德刚一扭头,想躲避已经是来不及了,身后黑衣狐女暴起,用手上的锁链紧紧勒住了白行德的脖颈。
“快动手!”她的嘶叫凄厉地活像一只野猫。“他活着,我们谁都活不了!”
七狗帮成员如梦初醒,疯狂地涌向后厨。大厅里也是一片混乱。几个雇佣兵团模样的人也抽出武器,护住乱做一团的商旅。
米山早已趁乱逃到了墙角和老年歌手缩在了桌子后面。还把达娜拖了过来。
白行德好容易才挣脱缠绕在脖子上的铁链,扯下时,张牙舞爪的黑衣巫女已经狂笑着躲到了柱子后面。
七狗帮其余成员在后厨拿上武器,吼声如雷蜂拥而出。
白行德抬手一弩将冲在最前面的酒糟鼻子射倒,然后丢下已经来不及装填的连弩。从腰间取下铁锏,另一只手,将一把匕首反握手中。
他能感觉狂怒之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但是脑海中一片澄明,所有人的声音仿佛从古井中传出一般,动作也好像慢了下来。
为首的是一个大块头,他一边不干不净地吼着脏话,一边把长柄战斧抡的像风车向白行德展开猛攻。有两名身形瘦削的汉子手持弯刀和圆盾,护在他左右,有一个手持双手剑试图绕到他的身后,白行德注意到还有还一个悄无声息地上了二楼回廊。
几个人一看就是很专业,配合默契,攻防转换时,都能注意到彼此的掩护,几乎找不到破绽。绝非普通的乌合之众能比。
两个侍卫怒吼着打算上前帮忙,却被二楼射来的连珠两箭射倒在地。一箭从眼入脑,一箭正中脖颈。几个商旅正慌乱间,也被射倒在地。
白行德闪转腾挪间,瞥到二楼的弓箭手正是那个讲故事的独眼男子。对方悄无声息地不断变幻位置,手中的弓箭连发,压的楼下的人群几乎抬不起头来。
白行德后跃了一步,先躲开二楼弓箭手的视野,他决定先处理掉绕后的持双手剑的那个匪徒。
他侧身避开大块头的战斧的挥砍,用铁锏荡开一个手持弯刀的匪徒一记突刺,接着像陀螺一般转身避开战斧的一记回钩。他仅凭剑风就听到了身后那个手持双手剑匪徒的方位。他冷笑一声,再次转体,将将避开双手剑匪徒那记阴狠的突刺。
白行德的这次闪避明显超出了对方的意料,他这一计突刺压的太低,太猛,他几乎无法收手。这让他的侧面几乎完全暴露在白行德攻击范围。借助他的前冲之势,白行德的左手的匕首轻轻松松划开了他的腋下,他的惨叫刚喊出一半,头盔上便挨了白行德铁重重一锏,脑浆和鲜血四溅,如血雨一般,纷纷扬扬撒在地板上。
持斧三人组再次逼了上来。攻势凌厉,却很难找到破绽,白行德的身形如同猫一般与三人周旋,动作轻巧而敏捷,他避开战斧的正面劈砍,用铁锏敏捷地拨开刺来了剑刃。客栈中的咒骂声、武器挥砍的风声,怒吼和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白行德一直在用自己的脚步打乱三人的配合,他的体力充足,唯一让他担心的是哪个偷偷溜上二楼的弓箭手不在自己的视野范围。
使用战斧的壮汉的挥砍已明显有些体力不支,他明显想尽快解决战斗。他半转身,挥出一记凶狠的斩击,斧刃劈开空气,也带动了壮汉的身体。而白行德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挥锏挡开旁边试图保护壮汉的弯刀,转体半周,欺身贴近了持斧壮汉的身边,对方惊恐扭曲的脸几乎贴到了他的脸上。白行德的匕首一闪,匕首直没入壮汉的双眼之间。
正当他打算攻击下一个目标时,忽听砰的一声,一团物事飞到面前,他来不及多想,不假思索一匕首挥出,却不料眼前白雾乍起,突觉双眼刺痛难耐,泪水长流。只能紧闭双眼。
他听得几个匪徒一片欢呼,知道已经着了道儿。只能后退,背靠墙壁勉力站住。
“谁能想到,杀人如麻的驱魔人白行德,居然败在一包下三滥的石灰粉下。”黑衣女巫大笑,引得身上的锁链泠泠做响。“趁他看不见,结果了他!”
白行德不答,侧耳倾听对方的方位和动静。他听到在二楼的的弓箭手似乎没有下楼。他听得一人脚步声近,他手中的匕首激射而出。只听得对方一声惨叫,踉跄倒地。几乎同时,他听到那两个持弯刀和圆盾的匪徒的脚步声已经逼到身前,他屏住呼吸,努力在一片漆黑的脑海中幻想对方的脚步和弯刀攻击的方位,咬牙等待对方刀锋挥出时划破空气的声音。
刀锋的声音来的比想象的要快,在刀锋接触白行德的腰身的一刹那,他一个转身卸掉对方的大半力道,右手的铁锏顺势挥出,咔啦一声击中了对方的胸口,将对方的护心甲片直接击碎,他甚至能听到肋骨碎裂的声音。
转瞬之间,客栈内只剩下楼上的弓箭手和另一个七狗帮成员,楼下的匪徒明显对白行德方才的凶悍心有余悸,只敢手持弯刀盾牌在白行德附近逡巡,不敢上前。
“弓箭手!”黑衣女巫对着二楼喝道。“干掉他!。”
楼上的弓箭手没有回答,他像个个幽灵,在悄无声息的移动。
“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娜菲莎?”白行德问道,他的眼睛火烧火燎,就像闷烧的火焰。
“因为她是我姐姐的女儿。”
“你姐姐?”
“没错,她比我早声半个时辰,但自从一出生,她就比我得宠。即便我们都犯了错,受罚的也往往是我。我努力修行占卜术,却从来得不到得不到家族的认可,我为家族做了那么多,却从来没有人看见,她理所当然的享受了一切,这公平吗?”
“这不是你毁掉她的女儿的理由。”
“她不过是我复仇的手段,”黑衣女巫冷笑。“在你明白我所遭遇的所有不公和屈辱之前,你不会理解为什么这个仇我非报不可。”
“为了自己复仇,把仇恨强加给一个无辜的人?”
“所有人的手上都沾有鲜血,你以为自己就是洁白无瑕的吗?”黑衣女巫笑道。“拉希德的魔像是我给的,娜菲莎的彼岸余生药剂是我配的,但是,亲口告诉她鲜血淋漓的现实,把她从幻梦中叫醒的,让她走上绝路的,就是你!正是你告诉了她拉希德利用七狗帮屠杀五村镇,逼迫她放弃自己的爱情,成为她仇人的新娘,也正是你告诉了她拉希德汗,利用魔神雕像欺骗她的欲望,正是你把她仅存的一点希望之火当着她的面掐灭了,让她陷入无限痛苦,最后找我来求解脱!弓箭手,你是不是叫艾斯卡尔?为什么还不动手,正是这个驱魔人害死了你最心爱的娜菲莎!”
只听的一声弓弦响动,一直在旁边逡巡的匪徒仰身便倒。他的脖颈上也插了一只的弩箭。几乎同时,二楼弓弦响动,一只箭矢破风而至,正中白行德肩窝。白行德手中的铁锏当啷落地,人也依着墙壁软软坐下。
米山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肥胖的身体躲在一个柱后,手中拿着的正是灰狼的连弩。他手中弩机连响,目标正是黑衣女巫。
黑衣女巫慌乱之下,几个翻滚,闪到了白行德跟前,她从地上拿起一把匕首,抵住了白行德的脖颈,用他的身体当成盾牌挡在身前。
“放开他,”米山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他手中的弩箭在火光下闪闪发光:“我以我家族的血脉起誓,我不会对你的事进行追究。”
“让他活,你的拉希德汗的丑事,岂不是会被传的沸沸扬扬?”黑衣巫女笑道,她的身子隐在白行德身后,只露出半张脸,“如果他死了,我倒是有药剂让拉希德汗活下来。”。
只听得弓弦响动,门口一声惨呼。那个络腮胡子商人背心中箭,倒在门前挣命。想必是他打算偷偷摸摸打开门逃出去时,结果在二楼逡巡的艾斯卡尔候个正着,一箭射倒在地。
大门被吹开,夹杂着雪花的狂风席卷整个客栈,本来就不温暖的客栈瞬间如同落入冰窟。
“艾斯卡尔,你还在犹豫什么?”黑衣女人叫道“七狗帮就剩下你一个了,也就是说,杀了这两个男人,你可以独享所有赏金,我还可以把灰狼的财富埋藏地点告诉你!那可是你几辈子都花不完的前”
“艾斯卡尔,”白行德说道:“娜菲莎让我带句话给你。”
“别听他废话,干掉那个胖老头!”黑衣巫女匕首已刺穿了白行德脖颈上的皮肤。
“她对你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艾斯卡尔怨毒的声音响起。
“亚尔肯河永不停歇,相爱的人永不相忘。”
电光火石间,米山看到二楼弓箭手身形突然显现,他来不及思索,起身抬弩便射,,几乎同时,她也听到了弓弦声响,接着是箭矢射穿骨头时的声响和黑女巫痛苦倒地的闷哼。白行德感觉到,那把一直抵在他喉头的匕首当啷落地。
不知道等了多久,他感觉到有几个人影在眼前晃动。有人在尝试拔掉他肩窝里的弩箭。
“去后厨拿些菜油来,被石灰迷眼不能用水。” 他听到米山的声音和几个人的应答,还有沉重的脚步来回走动。
等白行德能睁开眼睛时,他许久才看清面前米山还有老年歌手的面庞。
他旁边躺着黑衣女巫的尸身,一支弓箭将她的头颅射了个对穿,她失去光泽的眼睛是圆睁着的,透着一丝惊恐和不可思议。她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朽化。不远处,艾斯卡尔鹰仰天躺在地板上,他的胸前插着一支弩箭。但是他还在微弱的呼吸。
白行德走到艾斯卡尔面前,单膝跪下检查他胸前的弩箭,想把弩箭拔出。
“别费事了,弩箭有毒,”艾斯卡尔气若游丝地说道。“能不能告诉我,娜菲莎离开我的原因?”
“是因为她要救另外一个深爱他的男人的性命,她的父亲。”
“我明白了,谢谢你,那句诗,是我和她婚礼的誓言,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白行德没有说话,他看着艾斯卡尔的眼睛逐渐失去光彩。他轻轻掰开他放在胸前的紧握的拳头,发现里面是一条团成一团的亚麻手巾。白行德将手巾展开,发现它早已破旧不堪。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将他包围,这种感觉他已多年未曾感受过。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米山说道:“娜菲莎王妃为什么会在死之前给拉希德汗下爱神诅咒?”
“这不过她和拉希德开的一个恶毒的玩笑,”白行德冷冷说了一声:“这也是一个女人只能讨回被欺骗的爱情的最好方式,你说还有什么比让一个欺骗自己人因为迷恋自己而死更让人快意的复仇呢?”
尾声
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一轮弯月还挂在清冷的夜空,不远夜莺还在林中婉转歌咏自己的爱情。
白行德将马栓好脚绊,放在草地吃草。他独自一人穿过萋萋地草地,穿越树林,爬上亚尔肯王陵外的的一座小丘。
在丘顶上,休憩了一座小小的砖砌坟冢,这里正是娜菲莎的最后栖身之地。在坟前,刚好可以鸟瞰整座亚尔肯王城的城门和城东的王陵。
白行德来到坟冢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他先用手把墓前的石块擦拭干净,将一个还凝着朝露的雏菊花环放在娜菲莎的陵前。这是他方才路过草地时顺手采的花儿。
他蹲下身,用双手在娜菲莎的墓前挖开泥土,将那个破旧的手巾放入,再把泥土封好,用手掌抚平。清晨的泥土还浸润着朝露,清冷地粘在他的手指上。
他起身,看了看悬在亚尔肯城的那轮弯月。他五年前,去后花园见娜菲莎是,天空好像也是这样一轮新月。当他想起娜菲莎那双眼睛时,白行德突然感到心中像有一根刺扎了一下。
“你知道吗,我在和艾斯卡尔私奔的那个夜晚,我下楼时遇到了我的父亲,”娜菲莎微笑着说道:“我以为他要阻拦我,结果他说,我会尊重你的所有选择,我的小鸽子!我知道生命短暂,那为什么不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父亲说的没错。”
“如果我也有一匹马, 你会不会带我一起离开这里?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他记得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嘴在微笑,而她的眼中满是泪水。
他知道,即便是今天,他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山丘下,一声悠长的号角响起,紧接着几十个号角随之而起,凄厉的号角声,将林中的飞鸟惊起一片。亚尔肯残缺的城门徐徐打开,两列骑兵举着黑色的旗帜走出城门,跟在后面的是由二十余人抬着前行的棺椁。一个头缠散兰的牧师,手持一本绿色封皮的经书,用一种悲伤而奇异的语言高声吟咏着经文。他身后是一群头包黑纱,哭的气断声吞的一群男女。
送殡的队伍犹如一条缓慢游弋的长蛇,向王陵缓缓游去。方才被惊起的飞鸟有些已经落在树上,在枝头哑哑地叫着,有些依旧犹如黑色的纸灰,在天空中盘旋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