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戈舟《锦瑟》所描述的两个故事的核心是大胆的、震撼人心的。
老年男人,有文化,又独自一人的老年男人在晚年的孤独、寂寞和自卑。
老张和张老,两个同姓不同命的八十岁的男人,一个是不愿与家人共同居住的剧院琴师,一个是德高望重研究李商隐诗歌的权威教授。人生轨迹完全不重合的他们因老张的孙女女博士林杉的杀人入狱相识,他们看似毫无联系,但又有相似的困境。
老年男人是不是还有欲望,能不能有欲望,这是一个提起来都显得不正经的话题。社会道德也默认他们不应该再有想法,所以这种不受控制的,不可言说的生理反应让他们感觉到羞耻和罪恶,更多的还是对自己年迈身体的深深地自卑。
老张把外孙女林杉的杀人入狱,当做对自己年迈却还有色心的惩罚。
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老天给了我最严厉的处罚,他把一头老公羊犯下的错施加在了一头无辜的小羊身上。
他把生活中发生的不幸都归结到自己身上,道德感让他对自己不自觉的行为进行内心上不间断地谴责,自己即是一切的根源。
这时候我发现,我所要求的“洗头”有多可笑了。我的脑袋上已经没有几根毛了,它们零乱地倒伏在头皮上,让脑袋看起来像是一只布满了灰白色疤瘌的皮球。
“没有几根毛了”“零乱地倒伏”“灰白色疤痢的皮球”,这是老张对自己外貌的形容,也是他心中对自己如今状态的描述,言语中直要把这个人,把自己贬低到尘埃里,体现出他心中充满不配得感,生理本能与内心根深蒂固的道德感之间不断拉扯,让他时时刻刻如被架在烈火上炙烤,煎熬无比。
另一个角色,张老,老字一前一后,体现出两个张姓男子身份地位的差别。
他是老张外孙女杀人的直接诱因。三十岁的年轻女博士和八十岁的年迈男导师,年轻的灵魂与老旧的身体所发生的一定不是可歌可泣的爱情,是对双方事业、生活造成毁灭性打击的,不被世俗理解的不伦之恋。
但那具年轻的身体和明亮眼睛中潜藏的爱恋还是一字不差地传递到了张老的心中,让他再也无法平静,也让他的身体出现了一系列过度自持下,令自己烦恼不齿的生理反应。
张老年轻时也曾有过冲动,这冲动来的不是时候,走得胆战心惊,让他从此心如止水,不再谈爱。
现实又是如此巧妙,让他在不适合的,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年龄遇见了心悸,他自觉配不上这样的明亮,选择了逃避。
时间不紧不慢,事情的发展总不会一帆风顺。张老和林杉的故事迎来了转折,那是一个叫秦美的四十多岁女护工,独自供养上大学的儿子的寡妇。她丰满,大胆,以隐秘威胁张老和她结婚。
张老先是愤怒,后来又感到释然,他同意了,林杉却接受不了,她做出最后的尝试,却还是被推开,她不知道自己比一个女护工差在哪里。
最终,爱而不得使她疯狂,她害了女护工,自己也为此付出了余生的代价。
张老知道后愧疚不已,他替林杉顶罪,却屈服于现实,他年纪大了,费尽全力都没有爬上那个七层楼的罪案现场。
他为什么能接受一个居心不良的人女护工,也不接受一个深爱他的女学生呢?
可能是秦美生活的困顿,死去的丈夫,读书的儿子让他感觉自己的年迈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而太阳一样明亮,年轻,前途无量的林杉更衬得他的腐朽和孤独。
老张和张老相同又不同的经历,都是源于他们对自己年龄的不认可和否定,他们觉得自己这个年纪有欲望是不允许的,是羞耻的,也为此不安,困顿,撕扯,最终酿成悲剧结局。
八十岁男人对性欲的隐晦与李商隐诗意中的朦胧,只可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