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至暗大沽
一百四十八、九爷妙解狗不理 乱葬岗子魂脱体
“呦！”侯富車来到彭顺信身边，拍拍他的警徽道：“彭捕快升官儿啦？”遂又抓起酒瓶，看了看商标，露出惊羡地神情道：“法国白兰地，好酒呀！”说着话将两瓶酒抛向两个法国巡捕，用流利的法语说道：“来，彭探长请客，大家别客气。”他又转身对跟在身旁的罗掌柜道：“你也不跟他们说说，介包子为嘛叫狗不理汤包？”
一桌的法国人听不懂天津话，一个个作古认真地望着侯富車，一脸蒙圈。
彭顺信认出来人就是那天到巡捕房去找扈仁，又被他当疯子关进拘留所的那个人，他虽然不知道此人的真实背景，但却领教过此人的厉害，大闹巡捕房后还能全身而退，就连督察长都要让他三分，可见其来头不一般。看来他是冲着我来的，也不知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自己今天是个好日子，还是忍着点，别惹这个疯子为好。遂满脸疑惑地小声对侯富車道：“你是……”
侯富車举手阻止彭顺信说话，一股嘲弄的语调道：“呦！彭大探长这刚升官就忘了被你送进牢里的疯子啦？”
“不不不，我是说，你是来吃包子的？”彭顺信依然小心翼翼地道。
“哈哈哈……，我是来推销包子的。”侯富車满脸堆着笑褶，眉飞色舞地对法国巡捕们说：“介上海小汤包，到了天津卫也敢叫狗不理？明白为嘛吧？”接着他提溜起一个汤包，示意法国巡捕照着做，巡捕们还好奇地照着样子模仿。侯富車神灵活现地说：“狗不理为嘛叫狗不理？看明白了！介包子上有十八道沟，咬包子的时候，介沟不能立着，要横着……介就叫‘沟不立’！懂嘛？”法国巡捕们懵懵懂懂地摇着头，侯富車自言自语道：“一群傻驴！”接着把手中的包子平端，放在嘴边环顾在座的巡捕，示意他们照着做。法国巡捕们听不明白，但模仿能力还挺强，齐刷刷地跟着侯富車的样子做。侯富車边示范边说道：“介沟要是立着咬……”侯富車说着话，示意大家一起张嘴，然后齐刷刷地“呱唧”一口咬下。迅疾从侯富車咬的包子里射出一股油汤，不偏不倚射在罗掌柜脸上。罗掌柜被烫的“哦啊”一声叫唤！所有的法国巡捕，也跟着学样，咬了包子一口。结果满桌子油汤四射，你呲我一脸、我呲他一身，人人脸上都被包子汤射中，个个被烫的扔下包子，狂吼乱叫、狂抓乱抹。
“哎呀！坏了！”侯富車大喊一声，佯装出一副犯了错的表情，甩开折扇急忙为巡捕们拍打身上的油渍，暗中朝站在门口的朱能一摆头，门外迅即涌进一帮小混混，冲到巡捕桌前。跟着朱能高喊：“中国货不卖法国人！”“法国人滚出中国！”“打到洋奴才！”“释放中国学生！”朱能乘乱抓起桌上的包子，砸向彭顺信。小混混纷纷跟着用包子乱扔乱砸。这帮法国人被长时间的游行抗议，已经搅得昏头转向，一大早又遇见这架势，个个如惊弓之鸟仓皇逃离。包子铺里没了法国巡捕，更加乱成了一锅粥，包子、笼屉漫天飞舞。朱能趁乱端着一盘包子，躲到柱子后面垫饱肚子再说。
彭顺信也慌里慌张地往外挤，哪知道朱能早已布下了陷阱，一帮小混混左推右攘地不断地往他身上靠，他使尽浑身解数好不容易就要挤到门口，却被一群人团团围在中间，他眼看着同伙们都已逃离包子铺，着急的刚要喊叫，突然，一块笼屉布塞进他嘴里，接着一个麻布袋从头到脚将他套住，他在麻布袋里还在拼命地挣脱，小混混们又用绳子将麻布袋扎了个严严实实，然后七手八脚地抬着出了包子铺，塞进停在门外的一辆水车①，迅速逃离。
朱能拉着水车一路狂奔离开法租界，穿过日租界，来到三不管地界的乱葬岗子才停下。几个小混混把装彭顺信的麻布袋从水车里拽出，扔在大树下，收了朱能给的票子后，拉着水车离去。
坊间常有“人狠话不多”一说，这话在从死私人堆里爬出来的朱能身上，简直演绎得炉火纯青。他看了一眼在地上不停蛄蛹的麻布袋，又四下看看没一个人影，便掏出匕首，只听“嗖”地一声，捆麻布袋的绳子全部断成两截，麻布袋也从头到脚被豁开一个大口子，而一直在麻布袋里不停蛄蛹的彭顺信，露出麻袋躺在地上却毫发无损。他惊魂不定的四处张望，还没缓过神来，却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杵到他的眼前，一双凶神恶煞般地眼睛，闪着两道寒光直逼他的双眼。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彭顺信早已吓得浑身如筛糠一般，连脖子也不敢扭动，只是动了动眼珠，眼前只有天空和松树林，惊恐万分地冲着匕首微微摇头。朱能二话不说，抓住彭顺信的衣领，一把将他拽起，紧接着又冲着他的膝盖窝猛踹一脚，彭顺信“噗通”一声双膝重重地砸在地上。朱能又一只手薅着彭顺信的头发，用匕首指着近处的一条干涸的溪沟。道：“乱葬岗子，喜欢吗？”
光听着地名，都不用看，彭顺信的两条大腿中间就已经湿了一大片了。这时俩人身后传来侯富車的声音：“要不想葬在这儿，就如实招来。”
彭顺信哪里还有说谎胆子，把如何诱捕荣景秀、得手后送往马芬公使的住处，的全部经过，向侯富車如实坦白，并再三强调他是在执行布特朗的命令，自己并不知道荣景秀的真实身份，求富九爷饶他一命。
侯富車压根儿也不想要他的命，但是如若景秀有个三长两短，那也由不得他做主了。遂撂下句活话：“你的脑袋先寄存在你肩膀上，如若有一句谎话，自然有人会将它取下。只要多一个人知道今天的谈话……”侯富車拍了拍彭顺信的头。道：“我保证，这吃饭的家伙立刻就会搬家。”
①平板车上带盖子的大木桶，用于给需要的送水。
编者按：细腻的景致描写，幽默的对白设计，滑稽的行为举止，深邃的人物内心，戏剧性情节演变，在险象环生扑朔迷离的情节里，若能给您营造出轻松愉悦的阅读享受，就是我的追求，谢谢您阅读，请您品头论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