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全局完）
雅君出院前，继伟没有再来看过她。 她也并不奇怪。 护士告诉她，蒋伟国被女儿接回家去休养了。 她明白继伟需要时间调整自己的心态, 她也明白历史可能在他们之间早已植入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一开始拒绝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虽然这两个世界的定义与她原先猜测的不同， 但那距离也许比她想象得还要遥远。
她伤口一拆线就回到法院。 继伟留下的空白比她想象得还要难以忍受。 她用工作，不停的工作， 手臂康复训练， 与Lina一起长跑填补自己所有睡眠以外的时间。 她负责的案子相继开庭后，她从早忙到晚。 每周3次她还要去身体康复中心让治疗师帮她练习肩膀的动作。 这一切暂时填补了她的空白。 她的伤口一疼痛起来就忍不住想念继伟。她不责怪他的无音信。 她知道他为了两父一母事情一定自顾不暇， 她在报纸上看到了她母亲葬礼的报道， 还有市长贪污案审理的进展 。 她有时候路过蒋家在市中心的办公楼，有一种要跑上去找继伟，告诉他她愿意为他分担的冲动。可她不知道自己的出现是否会让继伟的心更加沉重。她告诉自己不能太自私了。 他还要为整个公司的人撑起重担。 他妈妈参与勒索和杀人的嫌疑虽没有被媒体得知， 但他父亲与市长的私人关系则在市长被控贪污的过程中曝光了。 虽然在开放的旧金山市， 他们的恋爱关系本身没有人会歧视，但他们多年来合作的项目很多， 所以市长被控贪污， 他父亲是否利用自己情人的职位获得好处的流言自然到处都是。 很多以前被市长在政治上打败的官员和蒋伟国商业上的对手借机报复。 蒋氏公司多方面受到压力， 面临一些客户撤销订单和银行对他们的信用评估降低而流动贷款加息的问题。 蒋氏家族在市里的名望让继伟家树大招风，致使这些新闻都像连篇小说一样都被一一报道在本地报纸上。 雅君每天都在关注，却无能为力。 法院里很多人也包括总检察官都知道雅君与继伟的私人关系， 所以总检察官以利益冲突为由，不让雅君直接参与任何与前市长有关的调查和备案。 所以现在，即使她选择相信市长与她家人的残杀真的完全无关， 雅君也无法给继伟的这个爸爸任何帮助。
雅君没有联系继伟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也是她自己最不敢承认的一个。 她不敢确认潜意识里不会因为陈丽珍对她家人的伤害而不把一部分的罪过放在继伟身上。 她不允许自己让他感觉一点点内疚，可她又怎能不一见到他就联想到他妈妈。 难道他永远都不能在她面前提到他的母亲吗？那也是不公平的。所以她告诉自己能为继伟做的就是在远处静静得为他祝福， 尊重他与她拉开距离的选择。
她在法院的处境也并不轻松。总检察官虽然不让她参与调查，却希望她配合。 之前她起诉过市长事儿大家都知道，现在办案的检察官想让她出庭作证。由于她和蒋家的关系，她的证词会对公诉更加有力。 可是雅君都拒绝了。她对市长的意见不是政治方面的，只是家人恩怨，现在她不能确认他与此有关，更不会去帮别人为了政治上的纠纷打压他。 告发市长就是伤害继伟。就连对蒋伟国，她也多了几分同情。 那天在医院他那么低三下四得为了Linus恳求她高抬贵手，他也是一个痴情种。 她不忍心再给蒋伟国添麻烦。 她的老板对她意见很大，这种好的立功机会都拒绝。其他人也议论她是因为想入豪门，站错了队。 这些以前市长得势时候不敢加入她调查的，现在又催着她一起落井下石，让她非常恶心。 她天天去上班都感到很压抑，只有Anthony偶尔会逗她笑笑。不过Anthony也要结婚了，她虽然从未对他们两个有什么期望，但不管怎样也会有些失落。谁又不享受被人疼爱呢？ 一个这么关心自己的人也要与别人比翼双飞了，而自己又要继续孤单下去？ 现在的她连”复仇“这个伴侣都没有了。
有一晚，她找了邻居Mark陪她喝酒，Mark也刚和上次继伟敲错们时候碰上的那个男友分手，心情不怎么样。 两个失恋的人周五晚上借酒浇愁，坐在Mark客厅的地板上显得很颓废，连出去找酒吧寻欢的动力都没有。
”我爸妈又要我带你去家里了。“
”他们还以为我是你女朋友？“
”他们应该没那么傻，就是不愿意面对现实吧。“
”我上次给你做了一次演员，够了，你也知道我演技不咋地，你还是找个新的吧。“
”亲爱的，让我父母知道我喜新厌旧不比知道我是同性恋强多少。“
”市长这么大岁数都承认是同性恋了，你爸妈的思想不大可能升级吗？“
”他们40多岁才跟着我大姑移民，又是农村出身，教育有限，你觉得他们能接受吗？ 那不要了他们的命吗？肯定和我断绝关系。我也不忍心伤他们的心。“
雅君同情得摸了摸Mark的后背。 她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境。她对家人的想念折磨着她，而有父母的人又经常因不被家人接受而痛苦。
”可是总这么骗下去，对你也不公平。“
”也许这就是命吧。 咱起点就这么高，没有高学历的父母，也没出生在一个接受我真实自我的环境。 只能过着双重身份的生活。我已经知足了，我家要是还在那个穷县城，我连过这种生活的机会都没有。估计早就投降找个姑娘结婚了。“
”你说得也对，也许我们就该接受现实。找一条阻力最小的路，别总是走上坡路了。 我已经爬了10几年了，也累了。 我相信我爸妈知道我尽力了。 我也该像茹文一样找一个爱我的人，安稳下来。“
”茹文，就是那个嫁给香港大款的那个？以前一起和你做慈善的？“
”对。 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说不定她造人计划已经开始了。我问问她，她那边应该起床了。”说着就发了脸书信息问茹文是否已经快要做妈妈了。
“嫁大款？你不可能，你太理想主义。你手上一个现成的大款你都不利用，你还有可能找一个你不爱的？”
雅君苦笑了一下。他也知道Mark是对的，可借着酒劲儿，她就是想胡思乱想， 不想那么理智。 她又给他们两个都加了点儿白葡萄酒。 不一会儿，她的手机信息震动了。 香港的茹文说了一通明显激动的话：
“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 他家里人给我压力“安分守己”。开什么玩笑，想给我裹精神小脚，让我别老往外跑，搞得本来依着我的老公也开始对我有要求。亲爱的，你别像我这么单纯。 我要个稳定的生活，可没说要对他服从。 你千万别轻易放弃你的自由，你我都不是那种人。我估计我也呆不久了。”
雅君有些失望，茹文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幸福。 虽然她当初也怀疑茹文把婚姻想简单了，但现在她真希望自己是错的。如果茹文的选择对了，自己也许还有希望学着她找到一个安稳的家，帮助她逃脱现在的痛。
“她说什么？”Mark问。
“你自己看吧。”Mark接过手机，”这不是和你猜的一样吗。 你也说过她不是能做阔太太的类型。 我替你回复吧。 Mark没等雅君答应，就打了一句话给茹文：“
”我早就猜到你会待不住。” 雅君又把手机拿回来，添了几句：“你还说先来两个孩子，再搞项目，结果你才不到一年就坚持不了了。“
”本性难移。不管牺牲什么都不能牺牲自己。如果我离开这，我回去找你去。“
雅君也不得不嗤笑自己竟然以为找一个爱自己而自己不爱的人会那么简单。 看来她失恋得有些头昏脑涨了。 她让Mark别再喝了，她从Mark那里撤了。两个人失恋的人在一起谈论这些，让她更加沮丧。 最有效的麻醉药还是加倍工作。 领导给的工作完成后，她继续筹备给孤儿们的活动。好在为了孩子们，她总有做不完的想法。她在工作，孩子们和Lina之间消磨着自己的时间。 当她的眼睛看电脑看得太久时， 她带着Lina一起出去长跑步。 Lina最喜欢他们的长跑，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雅君陪着她跑到自己筋疲力尽，跑到天色已晚，跑到她已记不起来自己为什么需要这样拼命地跑。 就在这样一个夜晚，当她往家跑的时候，她蓝牙耳机里响起了A-Lin的《我很忙》：
不需要假期
我沒地方可去
不需要狂歡
人群只是空虛
多數的關心
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真正懂我的人是自己
我的眼睛一做夢就看到你
一閉上就想哭泣
笑容忽然間變成奢侈品
我的生活
充滿了和你有關的記憶
每每靠近 滿城風雨
就讓我忙的瘋掉
忙的累倒
連哭的時間都沒有最好
就讓我忙的忘掉
你的懷抱 他曾帶給我的美好
當有人問好不好
怕傷心奪眶就咬牙說我很忙
這完美的謊完美的偽裝
才讓我的痛沒人看到
这些歌词仿佛专门为她而写。 她看了看Lina, 问它：“我该怎么办？”现在她只能和Lina说说悄悄话。 她抱着Lina坐在草地上开始流泪。 那一刻，她看着远处逐渐落幕的夜空，她意识到她需要离开，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重新开始。找一个不再让她沉浸在爸爸妈妈和哥哥的死亡当中的环境，也不再有继伟的世界。
———
继伟虽然鸟无音信，却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他手机里有一条给她写的短信，“你过得好吗？”可他多少次想发出去， 却无法按下发出键。 他知道她并不好。 而自己和他的家， 都是给她“不好”的根源。 她住院时，他本以为自己可以， 可以顶住一切，照顾好她，照顾好妈妈， 照顾好爸爸，和一个他刚相认的生身父亲，也能照顾好公司和他的软件公司。可妈妈的死把他精神承受力逼到近乎崩溃。 他像一具僵尸一样和姐姐处理了母亲的葬礼。 刚想喘口气，仔细思考一下自己和雅君的处境， 公司的慈善基金竟然被当初他帮助的小Josh的家人告发了。 他们说当初款项没到位直接造成了他们儿子的死，他们要一千万美金的赔偿。 而且拿Jack当初给他们大儿子提供奖学金作为承认有罪的证据。 他们很有可能在新闻中认出了当初登门拜访的继伟，直到他是一个大集团的总裁，又咨询了那些靠这种案子赚钱的律师，让他们去通过起诉索赔更大一笔资金。 继伟的家庭律师觉得对方胜算不大，毕竟法律上对故意伤害的条件是很严格的。 但他担心还是要和律师一起出庭辩解，给了他不少精神上的压力。继伟已经感到家里人多年的秘密是一种背叛，面对这个案子他对人性更加失望。 他心里想到如果雅君知道，也可能会沮丧，他们一起帮助过的人却来反咬了一口。可他也明白， 这不是什么个人恩怨，我们都需要努力为我们自己争取。 他们也只是遵循这个生存之道而已。 他也并不想太难为他们。 有时候人触底的时候，反而对很多事情可以释怀。 这也是一个成长的契机。
这件事儿，他们的家庭律师不是最有经验的。 他只能再去委托干妈。干妈要他别操心，让他安心管理公司，照顾爸爸。 她把自己信任的一位民事案件的专家找来帮助继伟。
“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只要把这个名片信息传给对方的诉讼律师。其他你一律不要管。 被告方是企业不是你个人，我会和你们公司的慈善部门尽力协调，你不用出庭的。”此刻他们坐在她的法官室里。他们面对面坐在她黑棕皮子的单人沙发上，气氛和心情一样沉重。 继伟接过名片，长叹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我本来还想找上门去问个究竟。我知道那很愚蠢，也完全没有用；我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心里还是觉得生活不该是这样的。”
“法律就是这样，继伟，它既能保护弱者，也能被人用来搅乱秩序。什么都是有代价的。”
“我相信他们也并没有恶意，我记得他们的样子，很朴实的一家人。 有人告诉他们有获利的机会，想利用也是人的本性吧。也许他们是对的，我们当初的失误应该得到惩罚。 可也许他们并不知道，即使胜诉，大部分钱都会变成律师费。”
”你不要想了，让你秘书把这个律师的信息发给他们。”Fiona探过身去抚摸自己的干儿子的额头，“你看你的样子，好像很久没睡好了。真让我心疼。”
他最近确实太疲倦了，他已经无力为自己的理想主义争取什么，有干妈帮助解决，他就可以忙手里其他几十件事儿了。 公司大大小小的决定现在都落在他肩膀上。只有必要的时候他才请教父亲。 与公司的其他领导层的权力之争提早的开始了，他必须要时刻提高精力。 他不想多说什么。 干妈的体恤也无暇享受。他谢了干妈往外走。 但Fiona有话说，犹豫了一下，继伟走到她办公室门前那一刻，她还是决定说出来：”Jack，那天在医院的事儿，我想对你解释一下。“
继伟转过身马上举起手来。“不用，那是您的私事儿，我不该听到的。我并不想参与进去。”
“Jack，我希望你知道。这些年，我除了对你父亲有律师保密义务的，我对你什么都说的。你知道我对你更像是个朋友。 可我的感情的问题…继伟，你坐下来。“ 继伟心里很想离开， 他并不是对干妈的坦白不感兴趣，而是他心里承载的事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再在脑子里存放任何其他的故事了。 可他还是给了干妈面子，毕竟她是唯一一个还靠得住的“家长” 。
“我和Tom，就是那天你看到男人，大学就已经认识了。可是我趋于父母的压力，怕得不到他们的认可，我放弃了很多。 我放弃了我热爱的摄影，上了法学院。 和你一样，我是个好学生，无论什么，即使很枯燥，自己不喜欢的，我也会做得不错。 就这样我走上了今天的这条路。 我也放弃了Tom， 因为他对艺术的追求完全没有任何生活的保障，事实证明，他的追求确实无法得到大众认可。 他追求了自己，却必须依靠别人生活。” 说到这里Fiona停顿了一会儿。 仿佛在体会Tom的勇敢和不幸。
“他一开始就想要孩子，而我执意要专注事业。 所以我当时下狠心离开了他， 我认定结婚必须有一个事业上的合作伙伴，我当时十分理智，觉得爱情就是高中生的奢侈品。。”
“后悔过吗?” 继伟问。
“后悔放弃摄影？ 还是Tom？”
“两个都有？”
“怎么说呢，我尽量不想这个问题， 已经无济于事了，我回不去了； 也许我还是会选择法律，我实在没有勇气像Tom那样做一个不顾生存的艺术家。不管怎样，我无法挽回我自己对艺术的追求，但我至少想挽回Tom。所以。。。 我从未刻意要伤害姚咨询师。“
”干妈，我不理解。如果真的是父母的压力，他们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为什么你等了这么久？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找他？为什么你和爸爸这么一向自信的人，都在这些事情上这么胆怯。“继伟的疲惫让自己情绪有些激动，一口气把对这些长辈的怒火都爆发出来了。 他停下来，闭上了满带困意的眼睛，等着Fiona说下去。
”表面道理是这样。但我没那么容易摆脱从小被灌输的理念。 即使父母不在了，他们的观念还深深埋在我心里。 而且我那大学后很久没和Tom联系，大学同学去年聚会时，我们才又重逢。也许只有当我都老了，我才意识到我好想念他。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你会不会看不起我，继伟？”
继伟听到这里，睁开眼睛，微微笑了笑。他站了起来，走到Fiona身边，端详着干妈：“你太小瞧我了，也太小瞧你自己了。你在我心中还是我最佩服的人。更何况我有什么资格评判您呢？ 我还有很多自己的问题都没搞清楚。 我相信你做出过决定是你当时觉得最好的。”
Fiona如释重负：“谢谢你，继伟。谢谢你。 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她压抑已久的情绪湿润了她的眼眶。
继伟握着干妈，转移一下气氛：“你们下一步计划是？“
”我们要结婚了。“
“真的？恭喜你们。”继伟心中无法不羡慕干妈脸上的幸福感。“那你们什么时候办事儿？”
“那些对我们都不重要了。 他需要一些时间与太太平心静气得协调孩子的问题。姚琴虽然那天很激动，她毕竟是个心理咨询师，她会慢慢得理智的看待这件事儿的。然后，”
继伟意味深长打断了Fiona。“挺有讽刺意义，给我爸妈做咨询的心理咨询师却留不住自己的爱人。”
“也许这没什么奇怪的，我们都有自己的盲点。”
“你刚才还要说什么？”
“哦，然后我们搬到我那去住。到时候我会邀请一些朋友举办个小派对。静悄悄过我们的日子吧。看我自己是否够坚强，生活的压力全在我一个人身上的时候，是否我真的可以对他没有怨言，让他代表我们两个去追求艺术。 ” Fiona笑了笑，有些紧张但又坚决。
“恩，也好。我前些日子还听过一个心理咨询师在NPR（国家公共广播电台）的节目说过，大张旗鼓搞婚礼离婚率反而更高。可能两个人内心缺乏安全感才需要仪式做烟雾弹吧。 ”继伟想起了父母那本婚礼相片集，里面的场景都很豪华。 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父亲在里面的笑那么做作。 想到这里， 他又一次站起来往门外走了，干妈终于有机会追求幸福了，而他的幸福还遥遥无期。
“继伟，”Fiona的声音又在他背后响起。“我跟你说这些，不光是因为想让你理解我， 我希望，也更希望你和雅君不要因为你们双方父母的原因，耽误了自己。我知道你们的历史比我的复杂得多。 但我觉得你们是真心相爱，不管以前或以后怎样，至少现在不要因为外界原因就放弃。 年轻最大的财富就是有时间去尝试自己想要的， 不计后果得去尝试，即使没有结果也没有遗憾。我相信你们都足够勇敢。即使你们也许会失败，也会因为你尝试过而不后悔。”
继伟没有回过头去，听完后，沉默得站在那里片刻就离开了。
——
干妈的劝告说到了继伟的痛点， 像块石头压在继伟心里。 疲惫，孤单和工作终于把他累垮了。他生了一场大病。 多亏姐姐带着孩子暂时搬回家里住，帮着继伟， 也照顾父亲。妈妈的葬礼后他大哭了一场，躲在家里了几天与姐姐同病相怜。 晚上孩子们都休息后， 姐弟两慢慢搞清楚父母这场伪装婚姻后的点点滴滴。 虽然妈妈医嘱里并未直接承认她当初与Todd是同谋， 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她无法完全托得了干系。 姐姐和他在这件事情里与雅君一样无辜的， 可都无法逃避这一切对他们生活带来的后果。
继伟和姐姐彼此的安慰让他们短期内重新找到了生活的动力。 姐姐的协助让继伟把公司和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得还算顺利。继伟的软件公司在这期间也在新的COO带领下完成了一轮满意的融资。领导团队已经开始把产品大面积推放到市场。 继伟半年前的组件的团队现在有了成效。 忙碌之中，继伟时常会想雅君会不会怪他这些日子没联系她？见到他是否只是意味着把她带回痛苦的记忆？ 他的家人所牵扯的一切，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不管是无辜的还是参与阴谋的，都无法否认他们在她生命轨道中的影响。他作为他们最宠爱的孩子和家业的继承人， 害怕她会记恨他，拒绝再见他。 但其实他更害怕她还爱他，还需要他，那他在这一堆记忆的废墟之上有能力给她建立新的幸福吗？
他打了几次给雅君的邮件草稿，但都没能下决心发出去，他还没搞清楚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卢峰时常来陪他一起去吃饭。 卢峰看了哥们儿经历这么多大事儿， 也意识到一定要珍惜生命里的人。 他甚至跑去找Jennifer赔不是， 给自己赢得了第二次恋爱机会。 后来Jennifer和他也一起来给继伟做伴儿，帮他放松成了他们的任务。有时他们一起躲在继伟父母家里，就是静静得陪着他，逃避屋外的世界。 Jennifer把她的钢琴技巧拿出来给大家表演，弹一些轻松愉快的音乐。 有时他们外出，一起吃饭，唱卡拉OK，打网球。 继伟总是有些心不在焉得参加，经常找借口匆忙得回公司工作。 在中国饭店吃饭的时候如果有苦瓜，继伟都点一碟，搞得卢峰有些无奈。 看哥们儿那么少言寡语，他也不好抱怨。 继伟感觉每嚼一口苦瓜就和雅君能再接近一次。 去唱歌时，喝了点儿酒的继伟会专门点陈奕迅的广东话歌儿”苦瓜“，可他不会唱，让听歌的人痛苦极了，又不好意思抗议。继伟在歌厅第一次听到了雅君在四川饭店说过的“苦瓜”那首歌，感觉歌词让他产生很多共鸣。 那晚他回家后把苦瓜的歌词打印了出来，反复咀嚼。 没有了雅君的日子里， 他感觉“苦瓜”越吃越有味道， 也越听越有感觉。也许这道菜将成为他这辈子中雅君的替身。
半年多过去了，雅君在此期间顺利结束了自己最后的一桩案子。 案子判下来当天， 她向总检察官提出了辞职信。 虽然老板挽留她这个人才， 她还是坚持要离开。 这里有太多需要遗忘的东西。 她与Anthony和另外几位不错的同事吃了个告别饭。 就这么悄声无息得离开了法院。 最后一次出大门时，她碰到了周法官，继伟的干妈。 Fiona并不知道她辞职了，想问问她是否和继伟有联系。 可还是忍住了。 她这把年龄，明白大家都必须主宰自己的命运，年长的人参合越少越好。她和雅君相互微笑了一下， 点了点头，就各自朝着生命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雅君花了几天的时间规整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打算保留的就打包放在租来的储藏室里。 剩下的很多东西她都捐赠给了红十字会。整理书籍的时候她看到了那本继伟读了一半的树上春木的《海边的卡夫卡》。 她看到书签标注的他读到的那页。她把这本书又读了一遍。 读完后， 她把它放在一个盒子里， 写上了继伟的公寓地址，连同他以前拉在她家几件衣服一起寄给了他。 在盒子里她放了一个字条：也许树上是对的， 生命就是这么荒谬， 生命就是这么随机，我们的相识与我们的分离一样无理由，来去都那么轻飘飘的， 不必太在意。”
她花了一周的时间与她认识的几个孩子告别。 这是最让她放不下的。可她必须要找到新的生机，否则她给孩子带来的只是一个忧伤的自己。她答应他们会常打电话和寄礼物回来。 她拿了一个手提箱，拿了父母所剩不多遗产的银行卡， 牵着Lina和带着她两的出国材料，朝机场方向去了。她拿出手机发了最后一条短信给他： ”我走了，你要保重。“ 她关闭了手机，拿掉了旧的手机卡，等待在新目的地找一个新号码做符号。
（对这个结局满意吗？满意的话，就在此停止。 不满意？那就翻到下一个章节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