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I came so far for beauty.I left so much behind.

我为美人远道而来，却将诸多抛却身后

第一章、金色的清晨

        劳改队中的劳改犯热衷于探讨谁是劳改队中的大哥，如果问我在监狱里谁是真正的老大，我想标准答案应该是监狱长。巧了，监狱长有两个儿子，一个在三监区服刑改造，另一个曾经在我们监区担任主管管教的副区长，在今年我五月份从副科提拔成正科，调动到其他监狱去了。

这位年轻的Z区，高大，帅气，血统纯正，出身高贵。我不是一个喜欢寻求帮助的人，尤其是通过干部。但是他曾经帮过我不大不小的忙：一次是我实在不愿意干在整个走廊耀武扬威巡查监舍纪律的监督岗，找到他以后，立马就满足了我的心愿，因此我才拥有更多时间在监舍里看书和翻译；另一次是因为我实在不愿意做在号子里吆五喝六管理监舍的值星员，又去找他，结果他安排老S接替我，我从此远离了号子里鸡毛蒜皮鸡鸣狗盗的琐事。我很感激他，却从来没有对他表达。在他即将调离监区的最后一个班，我看到他一个人站在总仓的大棚下，我犹豫了好长时间要不要过去与他道别，感觉就像要对暗恋的女生表白一样困难。我咬咬牙跺跺脚，走了过去没有打报告词，而是直截了当地对Z区说：“Z区，我来跟你道个别，我一直很感谢你，虽然很多时候对你来讲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是却解决了我可能会持续几年的困难。我从来不敢与你过多交流，甚至不敢把目光投到你的身上，不是因为我怕你，而是因为我刚遇见你不久后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老婆来监狱看望你，我定睛一看，她是我曾经刻骨铭心暗恋的女神，她也认出了我，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我，然后把你也叫过来，向你介绍我是她大学最好的朋友，还让你多多照顾我，我无地自容，在睡梦中依然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羞愧难当，醒来之后就不敢见你，不敢与你说话。”张区说：“我X，你把我当成了横刀夺爱的情敌了，是不？”我说：“不是，不是，可能我潜意识里觉得你太优秀、太帅气了，只有你能配得上让我自惭形秽的女神。”“哼，接着忽悠......”我俩在轻松的笑声中告别，也许这辈子再也不会相遇了，对我而言能够对他说出埋藏在心头已久的秘密，也算是一种解脱。

2003年9月，叔叔开着车载着我，从齐齐哈尔驶向哈尔滨。将我送进了哈尔滨工程大学的校园。这一年正值学校建校50周年，而22年前，叔叔像我一样，踏进这一所伟大的高等院校，从此通过知识改变了命运，描绘出了精彩而恢弘的人生画卷。我们叔侄二人从此多了一层新的关系—校友，这或许是冥冥中的一种传承。

来到大学校园的接受的第一课就是军训。对于前身是中国最牛的军事院校：解放军军事工程学院而言，这里的军训绝不像其他大学，仅仅是走走过场，而是真正真刀真枪的魔鬼地狱式训练，长达一个月时间。其训练强度丝毫不亚于服刑人员在入监之前，在入监教育中心进行的长达两个月的罪犯强化虐待。这一切都为了在月底的阅兵仪式和队列会操中拿出最好的状态，向一号首长进行汇报演出。彼时主席台上的一号首长正是我校最杰出的校友，时任国家军委副主席XCH将军。而很多年以后，我与学长还共同拥有了一个新的身份：罪犯。

哈工程一共十五个学院，每个学院选出两名男生，组成一个伏虎班，在队列会操上表演军体拳；每个学院选出两名仪表端庄、气质优雅的女生，组成一个军鼓班。这两支表演队伍每天上午在军工操场上一起训练。我到现在也不晓得为哈我们学院把我这个弯腰驼背罗圈腿骨瘦如柴的病夫从二百多名新生中挑选到伏虎班，唯一的解释就是我的存在会降低整个学院的队列气质，所以他们把踢出学院队列之外。

我永远也无法忘记第一次训练的那个清晨，初升的朝阳就挂在陈赓校长雕像的头顶，洒下整个军工操场一片茫茫的金色。诺大的操场空旷而安详，伏虎班和军鼓班分列两侧，相距十米左右，教官在中间给大家做动员讲话。我的目光依次在对面身着白衣、白裙，头戴白色大盖帽的女同学们的脸上和身上一一扫描，突然在第一排的排头兵位置的最高挑女孩身上停住了。那女孩足有1米75，身材纤细骨感，不到100斤。两条腿纤细而修长，腰身纤细肩背挺拔，一副完美的模特身材，任何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都会焕发出绚丽的光芒。而那一张脸，简直是上帝最完美的恩赐，造物主精雕细琢出大大而灵动的双眼，精致的鼻子和小巧的嘴巴，恰如其分地刻画在一张鹅蛋型的面庞之上。她皮肤白皙而细腻，白皙得似乎能够让你看清脸上每一颗细小的痣，细腻得像吹弹可破的鸡蛋清，两条微微向下弯曲的眉毛和微微向上弯曲的嘴唇构成了整张脸上最和谐的弧度曲线。额头前有两缕碎发从大盖帽中流淌出来，更使整个人增添了几分生动。这是一张没有任何化妆品装饰的清纯动人的脸庞，这是一张能够让我看一眼就足以一生铭记的面庞。金色的阳光洒向这张青春而朝气的脸上，仿佛这美貌并非来自人间，瞬间让我自惭形秽起来。我听过很多一见钟情，一见倾心的传说，在我的人生体验中，仅此一次，完完全全触电的感觉，而且是高压电，足以神经紊乱，神志不清，只差大小便失禁了。我突然间觉得之前生活的十九年里，自己不过是一只坐在枯井之中的癞蛤蟆，无论在电视里还是生活中所见到的，甚至发挥自己想象力所构建的，都无法匹及她无与伦比的美丽。她的出现，令其他二十九位足以称得上美女的同学们黯然失色，沦为映衬她美丽的背景。我开始怀疑，也许我从小到大不断的努力，高考升学改变人生，只为在这一刻与她相遇。她的出现必将改变我的人生轨迹，重新定义并颠覆我对美丽与爱情的看法，微不足道的我无法逃脱地必将成为又一个臣服于她的裙下之臣。

这帮血气方刚的大一新生与我一样，双眼都像雷达一样，不停在对面女生处扫描，心中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和答案。训练休息期间，男生们除了在一起相互自我介绍，来自哪里，在哪个院系之外，其余的最主要的话题都集中在对面的那三十个女生身上，在这一点上，大一新生和劳改犯都一个德行，没什么区别。因为军训时还没有分班，男女同学相互并不认识。大家开始对每一个美女品头论足，而那位排头女兵已经成为了大多数男同学的心中女神。大家相互通气，打听此女的来历，跃跃欲试，准备先下手为强。我并没有抱得美人归的胆识和勇气，并不是因为我缺乏欲望，而是我深感我们之间差距如此巨大，这距离恰如李志玲和宋小宝的距离，天鹅肉与癞蛤蟆的距离，白富美与DS的距离。这并不是说我没之间不存在建立联系甚至形成爱情的可能性，而是我不知道深藏在我内心的差距，究竟应该如何填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很多年。我无法想象出她的男朋友应该是什么样子，什么样的人，至少这样的话我还有努力的目标和方向。

伏虎斑的训练不可谓不辛苦，但对我来说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因为我可以关注到那个降落人间的仙子。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以致于我经常听不到队列口令，受到教官的训斥和惩罚。训练时我们相聚三五十米，但我的目光能迅速锁定到女队中鹤立鸡群的她。我喜欢看着手戴白手套，双手挥舞着鼓槌，快速敲击军鼓的样子，认真而专注，丝毫不受对面男同学的影响。与那些眼神涣散，时常向我们男队眉开眼笑的女同学完全不同，她始终专注于教官的口令和要求，即使休息时也不苟言笑，一个人端坐在一旁，名副其实的高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军训结束之时，将是美梦清醒之刻，我再也无法每天都能看到她的脸庞，守护在她的身边。我唯一了解到的是。她来自一系船舶与海洋工程学院，其他的一无所知，带着未来与她建立某种联系的期待，我开启了灿烂多彩的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