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十一)—再读陈寅恪《柳传》一五二、2024-06-16

斜阳    网图侵删
瑞祥  网图侵删
玉阶   网图侵删

        无典故,词意:(当是)人在哪里?人在华丽的筵席上,想抬起胳膊又怕无处安放,唱出去一句话好像是有所思念,更何况是嘴唇上微微有口红呢。

        此次之末句,“口微脂”者,某解释为口红少,大概是河东君唱歌颇多,以至于口红丢失。另一方面,也可以笺释为河东君为了唱歌,不敢吃的过饱,口中稍微有点肉类罢了。盖唱歌需要胸腔共鸣,过为吃饱,则胸腔体积受压迫,达不到效果。故而梨园有“饱吹饿唱穷乐和”之谚语,河东君为行家也。

        其十六云:人何在,人在石秋棠。好是捉人狂耍事,几回贪却不须长。多少又斜阳。

        先生笺曰:寅恪案:“石秋棠”之义未解。若“棠”字乃“堂”字之讹写,则“石秋棠”当是南园一建筑物之名。此为妄测,须更详考。“好是捉人狂耍事,几回贪却不须长”句指捉迷藏之戏,《才调集五元稹 杂忆诗》五首之三云“忆得双文胧月下,小楼前后捉迷藏”,河东君盖自比于双文而令卧子效元才子所为者,虽喜被捉,但不须久寻,盖作此戏本资笑乐,不必使捉者过劳,然则其爱惜卧子之意溢于言表。“多少又斜阳”句则事过境迁,不觉感慨系之矣。

        亦无典故,词意:(当时)人在哪里?人在石秋堂最好玩的是捉迷藏的游戏,几回回喜欢被捉住却无需长久的寻找,斜阳多多少少与(那时候相似也)。

        先生以为是阕描写二人捉迷藏游戏,其笺释“不须长”,颇为出乎意料,真好。

        其十七云:人何在,人在雨烟湖。篙水月明春腻滑,舵楼风满睡香多。杨柳落微波。

        先生笺曰:寅恪案:“雨烟湖”恐是南园中之湖沼,“睡香”即“瑞香”,乃早春季节开放之花。河东君于此际泛舟,风吹此花香气,固合当时景物也。

        典故:腻滑,光泽滑润的样子。元稹〈寄赠薛涛〉诗:“锦江腻滑蛾眉秀,幻出文君与薛涛。”睡香,花名。又名瑞香。宋陶穀《清异录·睡香》:“ 廬山 瑞香花,始緣一比丘晝寢盤石上,夢中聞花香烈酷不可名,既覺,尋香求之,因名睡香。四方奇之,謂乃花中祥瑞,遂以瑞易睡。”

        词意:(当时)人在哪里?人在雨烟湖,明月下用竹篙划船,春水腻滑,舵楼中充满瑞香的气息。(现在)杨柳花落水波上。

        是阕描写二人划船,与十四阕对读,可见其为送客,此阕为游玩。则采莲诸诗句,为此阕之描摹也。

        其十八云:人何在,人在玉阶行。不是情痴还欲住,未曾怜处却多心。应是怕情深。

        先生笺曰:寅恪案:此首为河东君自言其去住两难之苦况。然终于离去,则其苦更甚,可以推知。“应是怕情深”之“怕”字殊妙。

        词意:是则解释,完全是刘燕远先生的解读。(当时)人在哪里?人在玉阶上行走,(自问)是否爱的过分才想留在玉郎身边?事情或许不到非离开的地步,是我太多心了?这一切怕是爱的太深了。

        先生以为“怕”字殊妙,其妙处,就是刘先生之言,爱之深,恨之切,其决绝之走,恰是爱意浓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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