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文/有殷天乙汤孙师虎父
鲁昭公二十一年(前521),也即宋国爆发“戴、桓之乱”(也称“华、向之乱”)的第二年,晋国派士鞅(范献子)先后聘问鲁国等邦,实则意在观察有可能发生类似宋国那样“以下克上”的变乱国家的政治风向。不过由于前述季、叔之间的矛盾,偶然地触发了一次影响深远的外交事件:
……夏,晋士鞅来聘,叔孙为政。季孙欲恶诸晋,使有司以齐鲍国归费之礼为士鞅。士鞅怒,曰:“鲍国之位下,其国小,而使鞅从其牢礼,是卑敝邑也,将复诸寡君。”鲁人恐,加四牢焉,为十一牢……(左传.昭公二十一年)
从表面上看,这不过就是担任司马的季平子利用职权在招待范宣子的仪式上给主政的司徒叔孙婼下绊子、结果后者被迫屈从于晋国的淫威而增加待遇标准以向盟主献媚的一个外交事故。同时这又是一段信息量极大的记载,也将引发笔者对晋、齐、鲁三国当时政治格局的深入讨论。
首先,这再次确认了鲁昭公年间叔孙婼的官方地位超过季氏担任上卿的事实,部分文献将“叔孙为政”强解为“叔孙负责接待”是毫无道理的,我们前后文都已经对于季悼子意外去世前后鲁国的卿序变化进行了大量分析,这里不再赘述。
其次,这里存在用同样的礼数接待鲍国与士鞅的问题,而后者表示不满的理由除了显而易见的“其国小”之外,还有“鲍国之位下”,也即强调了六卿之中鲍国的排序当低于士鞅的事实。这里就必须解决两个问题,分别是鲍国在“归费于鲁”的当年(昭十四、前528)在齐国六卿之中的排位,以及士鞅在鲁昭公二十一年(前521)晋国六卿之中的排位。
1.齐国近支公室的凋零
首先如前文曾经介绍过的,齐国近支公室“惠族”的高氏、栾氏在陆续推翻了远支公族的“丁族”崔氏(襄二十七、前546)和“桓族”庆氏(襄二十八、前545)之后,又通过驱逐高止、高竖(襄二十九、前544)和部分异己的近支公族(襄三十一、前542)暂时建立起绝对权威。
不过考虑到齐惠公在齐桓公诸子之中已属年长:
……齐侯……多内宠,内嬖如夫人者六人:长卫姬,生武孟;少卫姬,生惠公;郑姬,生孝公;葛嬴,生昭公;密姬,生懿公;宋华子,生公子雍……(左传.僖公十七年)
假定其在齐桓公在位中期出生(齐桓二十二、鲁庄三十、前664),那么到了“二惠”完全掌权的齐景公六年(襄三十一、前542)已经过去了一百二十年,因此公孙虿和公孙灶都已在高龄,而其子孙和近支公族在“二惠”的压迫下逐渐衰弱,因此当公孙灶(子雅)首先于齐景公九年(昭三、前539)去世的时候,另一位担任司马的公孙灶和晏婴交流时发出了“姜其危哉”哀叹:
……齐公孙灶卒。司马灶见晏子,曰:“又丧子雅矣。”晏子曰:“惜也,子旗不免,殆哉!姜族弱矣,而妫将始昌。二惠竞爽,犹可,又弱一个焉,姜其危哉!”……(左传.昭公三年)
这里司马灶所谓“又丧子雅”其实暗示着在这一年的早些时候,齐国已经有一位姜姓的重臣去世,而妫姓的陈氏进入六卿之中。为了复原当时的变化,我们首先看这之前一年(昭二、前540)齐国的六卿和部分大夫格局:
这一年与齐有关的一个重要事件就是齐景公的妹妹少姜嫁给晋庄平公作为继室,负责迎亲的是相当于“大宗伯”的公族大夫韩须,而代表齐国送亲者则为担任“大行人”的陈无宇(桓子),为此晋国特意就规格问题提出了指责:
……夏四月,韩须如齐逆女。齐陈无宇送女,致少姜……谓陈无宇非卿,执诸中都。少姜为之请曰:“送从逆班,畏大国也,犹有所易,是以乱作。”……叔向言陈无宇于晋侯曰:“彼何罪?君使公族逆之,齐使上大夫送之,犹曰不共……(左传.昭公二年)
可见齐国为了向晋国表示恭顺,所以派出了仅次于卿的上大夫陈无宇,作为晋国负责迎亲且地位较低的公族大夫韩须。不过晋国可能从周礼的角度曲解了这个概念,也即公族大夫相当于“大宗伯”的身份,而齐国的“大宗伯”则是仅次于国、高两家排名第三的卿,所以认为齐国无礼。
因此,这一年(昭二、前540)陈无宇仍然担任上大夫,而由于送少姜并一度被扣留的功劳,在次年则抓住一次机会登入了六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