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回廊一寸相思地

小香没有忽悠茉莉，她在茉莉离家出走的半天时间里安排好了住处，并在两天后替无瑕辞去华彩绸布店的工作，把她接了过来。“内鬼”小香又干了一件大好事，茉莉仿佛看见，她的梦想之船就要扬帆起航了。

离开纳兰性德的第五日，茉莉渐渐适应了重回单身的日子。养成一个习惯不易，改掉一个习惯更难，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每一日都已刻进她的生命里，无论身在何处，再也无法忘记。

离开他的第六日，茉莉起床洗漱了就在院子里绕着圈跑起来，耳畔回荡着羽.泉的《奔跑》——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把浩瀚的海洋装进我胸膛，即使再小的帆也能远航……

运动能让人忘却烦恼，产生勇气，茉莉在心里郑重地通知自己：从今天起，开工了！

跑完了，茉莉走向晒太阳的无瑕和小香，“无瑕，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无瑕笑道：“自然记着，全凭沈老板吩咐。”

“你呢？”茉莉特高冷地看着小香。

小香可怜兮兮道：“我是奉了旨意的，自然全听你的。”

茉莉拍她一掌，“咱们要做这个时代的先锋女性，走在时尚的浪潮之巅，要么不做，做就引领，你们怎么看？”

无瑕甚是兴奋，拼命点头，可是，她很快就皱起了眉头，“开店需要很多钱，咱们哪有那么多钱呢？”

茉莉呵呵两声，“先筹划开店的事宜吧。”

无瑕迟疑地问：“钱，真的可以解决么？”

“没问题！”茉莉打肿了脸充胖子，“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丰田车！”

“你说什么？”无瑕将信将疑地问，“可是已有主意了？”

茉莉用大笑掩饰了内心的尴尬，她在心里默念：开店若能盈利一定拿出部分钱财扶危济贫，小女子发心端正，吸引力法则快快发挥作用！

小香知道康熙必定会在背后支持，底气十足道：“我信宛儿姐，沈老板需要我们做什么，就请吩咐吧！”

瞧见小香如此自信，无瑕也有了底气，“咱们要开个绸布店么？”

“是，也不是，咱们要做的是引领，不是跟随，”茉莉顿一顿，道，“女人的钱是最好赚的，咱们以女装为主，再提供些其他女人喜欢的东西，像是首饰啊、胭脂水粉啊。”

无瑕担心地问：“京城里大的绸布店除了华彩，还有家玉美，都是财大气粗，背后又有人撑腰，咱们怎么跟他们争呢？”

茉莉早已思虑周详——“他们有他们的定位，咱们有咱们的定位。咱们新店顾客少、店面小，不能靠量，要提高单品的利润率，咱们的目标客户锁定贵族女性！”

无瑕听得懵懵懂懂，“要不，咱先给店起个名字吧？”

“好啊！”茉莉启发地问，“你们觉着叫什么好？”

“既然锁定了贵族妇女，咱的店名要高雅些才好，不如……”小香望着茉莉笑道，“就叫茉莉花吧？”

茉莉伸手就在她头上拍了一下，茉莉花？！这个臭丫头，不知道知道了多少秘密！

小香怪叫道：“唉呦，我记得纳兰公子就喜欢这样打你的头！”

茉莉的心一沉，莫名地想起了一句歌词——我这句语气原来好像你，不就是我们爱过的证据。

茉莉幽幽叹息，爱过，是会留下证据的，爱过，就难以忘记……

小香扯扯茉莉衣袖，赧然道：“宛儿姐，对不起……”

无瑕瞧出她们在打哑谜，暗暗思忖，纳兰公子是什么人？跟宛儿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宛儿姐听见他的名字脸色就变了呢？

“没事儿！”茉莉换上笑脸，问无瑕，“你觉着怎么样？”

无瑕忙应道：“优雅、端庄，很好。不过，总觉着哪里有点别扭，能不能再改一改？”

茉莉微微一笑，道：“把花字去掉，就叫茉莉。”

无瑕笑道：“确实比茉莉花更好了。”

茉莉总结道：“好！咱们的店就叫茉莉，不要什么绸布店这些俗气的后缀，就叫茉莉。”

无瑕和小香都笑了，小香问：“咱们现在做些什么？”

茉莉略一思忖，道：“无瑕是咱们的首席设计师，就负责设计衣服，我呢，负责找钱。”

“我呢？”小香热切地问。

茉莉打一下她的头，“跟着我找钱！”

分工完毕，无瑕立刻充满激情地投入了设计工作。茉莉比较郁闷，去哪找钱呢？她毫无头绪，只好带着小香满大街闲逛。

“你说，咱要是找高利贷借钱靠谱么？”茉莉走得又累又渴，有点绝望地问。

小香惊道：“那怎么成啊？”

“那怎么办？”茉莉一筹莫展。

小香略一犹豫，怂恿道：“咱们可以找皇上。”

对啊！皇上这么个现成的资源，怎么不好好利用一下呢？不靠他的关系，也不仗他的势，就借点钱总成吧？又不是不还了！

茉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瞪着小香问：“你和他还保持着联系？”

小香呵呵地笑，“皇上这是关心你。”

茉莉没好气地问：“你把我的事儿都告诉他了？”

小香摇摇头，“有些事，我觉着皇上最好不知道。”

“嗯？”茉莉不解地看着她。

小香言辞恳切道：“宛儿姐说过很多奇奇怪怪的话，我听不懂，也不想懂。可是，我觉着这些话不止皇上，最好是任何人都不要知道。”

茉莉深深“喔”了一声，小香这份体贴和情义，她记住了。

“宛儿姐，要不要约皇上出来？”小香问。

茉莉笑了：“好啊。”

同一家茶楼，同一间雅室，只是，少了纳兰性德。茉莉心中黯然，世事难料，说好的永远真能永远的有多少？

康熙似乎看穿了茉莉的心事，他清一清嗓子打断茉莉的思绪，“这件事，你跟容若提过么？”

“提过，他不同意。”茉莉悻悻道。

他不同意？那朕一定要鼎力支持了！

康熙微微一笑，道：“朕给你的，是朕的私房钱，你要好好使用。朕可没有聚宝盆，不能源源不断地变出钱来。”

“民女一定慎重地用好每一笔钱，”茉莉郑重道，“还有，民女不是要钱，是借钱，要算利息的。将来挣了钱，一定连本带利地还您！”

还挺有志气？康熙笑道：“好，朕借给你，要算利息！”

“民女谢皇上隆恩！”茉莉学着宫廷礼仪深深行礼。

“起来吧，”康熙貌似随意地问，“离开容若有些日子了，还习惯么？”

茉莉怔一怔，挤出个假笑，“特习惯！”

康熙有点失落——她是在意他的。

这些日子，容若总是心不在焉的，跟他说话经常没有反应，需要提高音量重复几次，他才会猛然惊觉。

康熙故意问他：“容若，朕瞧你这几日心事重重的，可是遇上麻烦了？”

他忙打起精神，毕恭毕敬地回道：“臣近日偶感风寒、身体欠佳，怠慢了皇上，臣罪该万死！”

康熙无奈地教他先去歇着了。这两个人啊，一样执着，一样倔强，难怪误会重重。他完全可以帮他们一下，可是，他不愿意这么做。即便身为帝王，也有着属于凡人的局限。

室外传来喧哗声，一个男人操着蹩脚的中文吃力地解释着什么，茉莉请示地看向康熙，康熙笑道：“你若好奇，就去瞧瞧吧。”

茉莉嘿嘿一笑，推门而出，果然瞧见一个老外，一边比划一边结结巴巴地跟伙计说话。

“Excuse me, Can you speak Englishi?”茉莉亲切地笑问。

“Ah, yes！”老外料不到在这个遥远的东方国家竟能遇见会说英文的女人，十分惊讶。

经过沟通，茉莉得知他是意大利人，略懂些英语，来中国做生意，名叫皮耶德.康迪。初到中国，中文水平不高，因为结账和伙计有点误会，茉莉主动协助他把问题解决了。皮耶德心里感激，掏出只小瓶子递给茉莉，热切地望着她。茉莉好奇地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比香水更加醇厚绵长。

“这是香精？”

皮耶德用力点头，“Egypt!”

“埃及香精？”茉莉愈发惊喜，没有埃及的香精，哪来法国的香水？

皮耶德笑吟吟地望着她，茉莉将信将疑地问：“It’s for me?”

皮耶德不语，只用力点头。

茉莉大喜过望，在手腕上滴上两滴，深深吸气——好香！她把小香拽过来，在小香耳朵后滴上几滴，凑到近前扇着风闻。小香臊得直躲，“这东西是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用的，我一个奴婢，用这个做什么？”

茉莉心中一动，问皮耶德：“这是你要卖的？”

皮耶德点点头。

茉莉问：“你不了解中国，不了解中国人，怎么卖？”

皮耶德耸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

茉莉微微一笑，怂恿道：“我做你的partner，你所有的香精全给我，我来卖，怎么样？”

皮耶德思考片刻，大笑道：“Good idea！”

“你的香精，不可以再卖给我以外的任何中国人。”茉莉正色道。

“No problem！”皮耶德伸出手来。

“Call me Jasmine，”茉莉伸手和他相握，“你还有什么好东西？”

皮耶德想一想，神秘兮兮道：“Diamond！”

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茉莉黯然，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她定定神，道：“和香精一样，我全要了！”

“No problem！”皮耶德爽朗地大笑。

一天之内搞定了资金，找着了靠山，寻到了宝贝，茉莉异常高兴。回到家，她亟不可待地在无瑕手腕上滴上两滴香精，一边扇风一边问：“香不香？”

“很香，”无瑕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埃及香精，宝贝！”茉莉得意洋洋道，“你猜，那些贵妇们会不会喜欢？”

“咱们要卖这个么？”无瑕惊喜地问。

茉莉嘿嘿地笑，“这东西全北京城只咱们有，物以稀为贵，何况那些贵妇本来也不在乎钱！”

“钱的问题解决了？”无瑕问。

“解决了！”茉莉豪迈地说，“明天开始选店面！”

小香兴奋地问：“咱们的店过了年就可以开张了吧？”

茉莉默默计算一番，道：“预计惊蛰以后吧，春季主生发，咱们的店在春季开业，希望能生机勃勃！”

茉莉和小香开始了选址工作，地址好坏直接影响未来的生意，不可不费思量。无瑕专心做设计，那份专注和投入足可以用废寝忘食来形容，茉莉真怕她累坏了，她自己却兴奋的不得了。休息时，她由衷地对茉莉说：“宛儿姐，谢谢你！”

“嗯？”茉莉不解地看着她，“你帮我做了这么多事，我该谢你才是。”

无瑕认真地说：“能和你们在一起，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是天大的福分，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茉莉暖暖地笑了，“我也要谢谢你和小香，是你们让我找到了家的感觉，不再孤单。”

经过两个星期筹划，茉莉选定了一处待售的店面。一大清早，三女来到约好的茶楼，却没有见到约好的人。

茉莉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时间没错吧？”

“说的是今天啊，赵老板怎么没来呢？”小香四下张望，也隐隐觉着不安。

“赵老板托我告诉各位，他的店面已经卖给我了！”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从里间踱了出来。

茉莉瞧他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小香在她耳边低语：“中秋。”

茉莉猛然想起，他就是中秋那夜调戏她的无赖！茉莉没好气地问：“你什么意思？”

一个妖冶的女子扭出来，轻慢地打量着茉莉，道：“咱们玉美绸布店要扩大店面，瞧上这儿了。”

茉莉忍着气道：“赵老板在哪？我要见他。”

女人不屑地笑道：“没这个必要吧？价高者得，我们出的起价钱，自然是归我们了！”

“你知道我们要做什么生意？”茉莉试探地问。

“管你们做什么！”女人看也不看她，挽了男人的手，往外便走。

觑着二人走的远了，茉莉愤然骂道：“狗男女！”

“宛儿姐，还有一处店面……”小香道，“比这个位置更好。”

“在哪儿？”茉莉奇道。

“就在玉美绸布店对面，”无瑕迟疑道，“要价很高……”

“在他们对面？”茉莉略一思忖，道，“对面就对面，咱们现在就过去！”

无瑕忧心忡忡道：“我瞧他们不是善类，在他们对面，会不会……”

“那俩人叫什么？”茉莉打断无瑕，问。

小香啐道：“男的叫朱福贵，女的叫吴玉翠！”

“朱福贵和吴玉翠是吧？”茉莉坚决道，“就在他们对面！”

茉莉用高出预算两成的价格盘下了店面，她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冲动了？多花了这么多钱，打架打到了对方门口，值得么？她坚决地回答：值得！这个店面是她们的备选项里位置最佳的，再者，借助玉美绸布店这块老招牌，还能直接带来潜在顾客。至于那对狗男女，不能因为害怕而逃避吧？那不是茉莉的风格，敢于知难而上的，才是茉莉！

店面搞定后，迎来了农历新年。三女都是孤苦伶仃、无亲无故，一起过年，虽算不上热闹，却也十分温馨。除夕之夜，街上灯火通明，爆竹声此起彼落，一派喜庆。三女小转了一圈就回家包起饺子，小香擀皮，茉莉和无瑕包，子时之前，饺子出锅了。三女围坐在一起吃饺子，茉莉一时兴起站起身来，大大咧咧道：“你们吃着，姐姐给你们唱个歌！”

不待她们答应，茉莉清清嗓子，自顾自地唱起来：“春风吹呀吹，吹入我心扉，想念你的心，怦怦跳不能入睡，为何你呀你不懂落花的有意，只能望着窗外的明月。月儿高高挂，弯弯的像你的眉，想你念你的心只许前进不许退……”

一曲唱完，小香撅着嘴说话了：“这个歌不适合咱们，咱们都是孤苦伶仃的，和谁比翼双双飞去呀？”

茉莉翻翻眼睛，“咱仨呀！”

无瑕大惊，“咱们都是女子……”

“女子怎么了？”茉莉不以为然道，“知道史上最动人的爱情故事是哪出儿么？不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也不是罗密欧与朱丽叶，而是《断背山》！”

小香不解地问：“什么山？”

“断背山，”茉莉笑得邪恶，“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故事！”

无瑕和小香惊得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话来。

茉莉哈哈大笑道：“下辈子我投胎做男人，就长成王力宏那样吧，把你们俩都娶了！”

“王力宏是谁？”小香好奇地问。

茉莉无比神往道：“大帅哥！第一美男！”

小香认真地问：“和纳兰公子比，谁更美？”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干嘛不跟老康比呀？”茉莉翻她一眼，笑道，“当然是王力宏帅了！要不怎么对得起你们两位大美女呀？”

小香扑哧一声乐了，对着茉莉深深施礼，“沈大哥，小女子下辈子就等着你来提亲啦！”

无瑕一板一眼道：“还有我，你可得说话算数！”

是夜，三女睡在一张床上，茉莉心里暖暖的，在这个遥远而陌生的年代，有她们同行，真好！

正月十五一过，茉莉紧锣密鼓地开始了装修工作。茉莉思忖，装修风格一定要体现出与众不同的“茉莉”特色，确切地说，也就是茉莉本人的特色——企业文化就是老板文化嘛！是以，这件工作必需亲力亲为。装修是个辛苦活，然则，为了梦想，苦也值得。

对面的玉美绸布店也开始了装修。正午时分，忙活了一上午的茉莉正闭目养神，吴玉翠和朱福贵来了，吴玉翠骄横地问：“妹妹可是存心和我们作对？”

茉莉听得来气，反问道：“谁请你们进来的？”

吴玉翠一怔，表情颇为尴尬。朱福贵冷哼一声，拉着她一言不发地去了。茉莉看着他们的背影皱起眉头，她想念小六子了，女人总是弱势的，若是他在该有多好啊！

装修工程进展顺利，眼瞧就要完工了，茉莉开始了店员招聘工作。这一日，才面试了一批店员，正要放松休息一下，给茉莉装修的工头急匆匆跑了来，茉莉心里一紧，上前问道：“出什么事了？”

“昨夜不知道什么人把您的店砸了，” 工头带着哭腔道，“咱们的活全白干了！”

“什么？”茉莉的脑袋顿时大了好几圈。

“定是那对狗男女干的！早就瞧出他们没安好心！”小香愤然道，“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没凭没据的，不放过又能如何？”想到只能哑巴吃黄连，茉莉的肺都要气炸了。

无瑕忧心忡忡道：“这可怎么好？”

“你留下看家，我和小香去瞧瞧。”

茉莉咬咬牙，带着小香出了门。进入店中，一眼看去，茉莉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店里一片狼藉，几乎找不到可以再利用的东西了。工人们三三两两地坐着，疲惫而颓废。装修花的银子全打了水漂，一个月的辛苦、期待都白费了，茉莉目光呆滞地靠在墙上，欲哭无泪。

小香气得满脸通红，使劲跺脚，“天杀的狗男女！老天什么时候收了他们！”

茉莉长叹一声，问工头：“重新做一遍需要多长时间？”

工头略一计算，道：“大约一个月。”

茉莉站直身体，缓缓道：“事已至此，悔恨、抱怨都没有意义了，唯有尽快开工。你说重做需要一个月，应该是打出余量的，我想问的是，20天行不行？”

店内一片寂静，工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

“就把这当成一个挑战，看看大家全力以赴地干，到底需要多长时间？怎么样？”茉莉鼓动道，“今天，我在这里郑重承诺，以一月时间为限，若是工程可以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提前完成，我多加工钱给各位！”

工头略一思忖，朗声道：“好！”

工人们纷纷起身，开始清扫工作。

“呦，这是怎么了呀？！”

一个夸张的女声传来，不用看就知道是吴玉翠。玉美绸布店的装修也进入了收尾阶段，门外已经张贴出两周后开业的通知。茉莉对小香使个眼色，两人都装做没瞧见她，工人们各忙各的，更不可能理睬她了。

吴玉翠丝毫不以为意，扬声道：“妹妹这是得罪什么人啦？怎么把店砸成这样了？瞧瞧瞧瞧，这不是全白干了嘛！”

茉莉瞥她一眼，不冷不热道：“从到这儿我就在想，这是谁干的缺德事啊，也不怕遭报应！”

吴玉翠面色一变，阴阳怪气道：“呦！这些工人倒是听话，才教人砸了，又开工了？”

“得啦，你不就想看我们哭天喊地、哭爹骂娘么？我们没这个闲工夫！”茉莉做出请她离开的手势，“我相信天道酬勤，努力勤奋的必有好报，作恶的也必有恶报！”

吴玉翠尴尬地哼一声，一扭一扭地去了。茉莉的面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怎么才能避免他们再来捣乱呢？思来想去，她决定亲自留下，若是他们再来，无论如何也要当场抓住扭到官府去理论！

是夜，茉莉和小香留了下来，睡在里间。工头瞧她们实在不易，也带着几个工人留了下来，睡在外间。一连七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工人们轮流值守都很疲惫，茉莉担心工程质量和进度，教他们回去休息了。工头临走前到处巡查一番，确定没有任何异常才放心地离开。

夜幕降临，小香紧靠在茉莉身上，忧心忡忡道：“宛儿姐，我觉着今儿晚上可能出事儿。”

世事大抵如此，就像等公共汽车，你死等着它就死不来，你刚刚走开它就来了。茉莉也隐隐地感到了不安。

“怕么？”茉莉轻声问。

小香在黑暗中摇摇头，“万事有皇上呢。”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去麻烦他的，”茉莉停顿片刻，问，“你明白么？”

小香轻笑道：“明白。”

外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茉莉的心跳骤然加速，小香下意识地抓紧了她。茉莉鼓起勇气站起身，推开房门轻手轻脚地出去，小香紧张异常，紧紧跟在她身后。黑暗中，两个人影正往地上倒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味。

茉莉怒道：“你们是什么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到我店里来捣乱，难道真的不怕王法了么？！”

二人大惊，其中一人匆忙打着火折子随手掷在地上，一簇火苗立时蹿得老高。

小香失声叫道：“着火啦！快救火呀！”

两人眼见事成，夺路而逃。茉莉只觉血往上涌，顾不得危险追了出去，然则，二人转眼间便跑得没了踪影。茉莉的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跑到玉美绸布店外，捡起块石头狠狠砸在门上，“滚出来！给我滚出来！”

里面寂静无声，没有一点响动，也没有一丝光亮。

小香拽住茉莉劝道：“别骂了，没用的，他们就是在里面，也不会出来的。”

茉莉茫然无计地跑回去，眼见店里的火越烧越大，却是无能为力。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一群人提着水桶冲过来，是工头带着工人们到了。

小香哭道：“宛儿姐，有人来帮咱们了！”

工人们争相冲进店里，一桶水接一桶水地泼上去，火势渐渐减弱，一股浓烈的黑烟滚滚地冒出来，工人们纷纷退了出来。

茉莉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香挨着她坐下，担忧道：“宛儿姐，你是咱们的主心骨，你若没了主意，我们就更没主意了。”

“对，我要冷静，冷静！没有过不去的坎！”茉莉喃喃自语，心底一片迷茫，这场火把她的心都烧碎了。

“沈老板，火已经扑灭了。”工头来到茉莉身边，他的脸被浓烟熏黑了，额头上全是汗。

茉莉缓缓抬起头，鼓起勇气问：“损失有多大？”

“得重新干了，”工头不忍道，“所幸没有伤到房子。”

茉莉苦笑道：“是啊，已经很幸运了，虽然被他们一次次捣乱，还好，还可以重新再来。”

工人们都聚拢过来，工头高声道：“兄弟们，咱们明日一早就开工！”

“好！”工人们齐声答应。

茉莉心中重新燃起希望，在最绝望的时候，她并不孤单。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无瑕、小香，还有工头和工人们，都是支撑她的力量。

天一亮，工人们顾不得休息直接开工了，小香忙着为大家准备早点，茉莉一个人呆呆地守在店外。

“遇到这么大的困难，怎么不告诉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茉莉蓦然回头，心头一热，眼泪潸然而下，“李大哥！”

瞧见她这幅狼狈委屈的模样，李长风心中万分不忍，若不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真想不顾一切地抱紧她。他压下心底的冲动，进去巡视一番，出来问道：“你可知是什么人做的？”

茉莉瞥一眼对面的玉美绸布店，“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李长风抬眼看去，沉默不言。

“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茉莉好奇地问。

李长风微微一笑，“我不是恐怖份子么？自然对恐怖事件格外有兴趣了！”

茉莉被他逗乐了，脸上笑着，心里暗暗琢磨，看来他背后的组织不一般，店铺着火算不上大事，他们竟也能为此调查一番。

瞧见茉莉的笑，李长风暗自感慨，为了搏她一笑，教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可惜，她宁愿独自支撑也不肯找他。他心中郁闷，低声问：“就因为我说过要等你，连找我帮忙也不行了么？”

茉莉一怔，这些古代人！成天没事就瞎琢磨，个个都跟人精似的，她这点小心眼儿真是谁也瞒不过。

李长风正色道：“从今日起，我来负责这里的安全。”

无瑕匆匆赶来，李长风不愿见她，迅速离开了，只剩下茉莉一个人。顾不上和茉莉说话，无暇先进店看了一圈，她是红着眼睛出来的，“宛儿姐，现在怎么办？”

“挺好啊！着火说明咱们的生意将会非常、非常火！”茉莉笑得春光明媚。

她的情绪并未全然复原，只是，小香的话提醒了她：无论条件如何恶劣，都要保持乐观、顽强和自信，即便已经筋疲力尽、心如死灰，只要还没到最后的时刻，就要继续坚持。

无瑕担心地问：“他们还会再来捣乱么？”

“不会了！搞定了！”茉莉自信满满道。

正午时分，小六子跑进明相府找到纳兰性德，“大爷，找着宛儿姐了。”

纳兰性德眼中闪出一丝光芒，脸上却未动声色，“她在哪儿？”

小六子心里觉着好笑，干咳两声，一本正经道：“和两个女人在一起，一个是白无瑕，您查过她。还有一个，是小香。”

“小香？”纳兰性德一怔。

小六子神秘兮兮道：“那个小香，既不聋、也不哑。”

“嗯？”纳兰性德的疑惑更深。

“她是皇上的人。”小六子压低声音道。

纳兰性德眉头紧锁，“她们在一起做什么？”

小六子乐了，“她们准备开店呢！”

纳兰性德一声长叹，她如此坚决地离开，难道就是为了他不同意她开店这么件小事？他一直以为自己很懂女人心，现在才知道他完全不知道茉莉在想些什么。

“宛儿姐还真有股子倔劲，”小六子由衷地赞叹道，“她那个店第一次装修时，好不容易快完工了，被人给砸了个稀烂。第二次才装了不到一半，昨儿个夜里又被人一把火给烧了。今天一大早，他们又开工了。我去打探时，瞧见宛儿姐身上脸上都是灰，别提多狼狈了！她还笑嘻嘻地说什么‘着火说明我们的生意将会非常火’，我真服了她了，这得有多大的心呐！”

“有这种事？什么人干的？”纳兰性德虽然吃惊，心里却略感宽慰，看来她并没有和皇上牵扯在一起。

“我打听着，她们好像是跟玉美绸布店争过店面，有点过节。”

纳兰性德沉默不语，小六子试探地问：“大爷，要不，我去瞧瞧？”

“别教她知道！”纳兰性德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小六子一边走一边感慨，大爷就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今日瞧宛儿姐那个劲儿，只怕还要再加上两个更字！这两个人啊，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已是深夜，纳兰性德又翻出茉莉留给他的字条，她是如此吝啬，只留下这寥寥数语，好不容易写了段稍微长点的歌词，全是他看不懂的洋文！她这么做，是在讽刺他这个“大才子”么？他摇摇头，自嘲地笑了。

有了李长风和小六子这一明一暗的双重守护，装修工程终于得以顺利进行。也曾有人夜间不怀好意地在附近转悠，瞧见李长风的人就离开了。所谓哀兵必胜，在茉莉百折不挠、坚忍不拔的精神的影响下，工人们士气高涨，只用了两个星期，工程就进入了收尾阶段。

吴玉翠和朱福贵一起来过一次，依然是阴阳怪气的，有李长风在，茉莉直接把他们轰了出去。她用简.爱的话鼓舞自己：当我们无缘无故挨打的时候，一定要狠狠地回击。我确定我们应该狠狠地回击，让那些打我们的人再也不敢这样欺负别人！

装修工程比最初的计划延迟了一个半月，所幸，其他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第一批成衣已经赶制出来，香精、各类首饰都已备齐，店员的培训工作基本完成，服务规范、服务流程也已确定。万事俱备，只待开业了。

茉莉心中的阴霾已被一扫而空，满满的都是希望。清明就要到了，清明一过将迎来北京最好的季节，万物生发，选在清明开业正应了四月花开。

无瑕忧心忡忡地问：“咱们才开业，客人都没听说过，哪来的生意呢？”

小香道：“慢慢来，总会有客人的。”

“咱们可以通过一系列广告宣传活动进行推广，酒香也怕巷子深嘛！”茉莉笑道，“我都筹划好了，这就给你们瞧瞧。”

一名店员捧着一摞纸进来给无瑕和小香看，每张纸中央都写着同样的字，右下角都有一副精美的插画——三朵洁白的茉莉花绽放在淡青色背景上，正是无瑕设计的LOGO。

“这画的比我绣的好看多了！”无瑕惊叹道。

茉莉笑道：“画的是不错，可没你绣的传神，无瑕你就别谦虚了！”

次日清晨，京城几条最繁华的商业街上出现了密集的宣传海报，海报上写着——茉莉是什么？七日以后告诉你。海报右下角是三朵清新、淡雅的茉莉花LOGO。

人们好奇地猜测，“茉莉”是做什么的？人们互相询问：“你知道茉莉么？”

扑天盖地的广告宣传迅速提高了“茉莉”的知名度，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茉莉非常高兴。

一夜之后，所有海报都被替换下来，精美的图案不变，只有文字变成了——茉莉是什么？六日以后告诉你。

一清大早，茉莉和无瑕在店里忙碌，小香为大家准备早点来迟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无瑕担心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香闷闷不乐道：“对面的玉美绸布店正在打折，生意好的不得了！我走过来时，听说华彩绸布店也在打折呢，客人都去疯抢，就跟不要钱白给似的。”

茉莉暗暗思忖，这一现象充分说明“茉莉”的宣传推广工作是卓有成效的，给玉美和华彩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是以，不待“茉莉”开业，他们就主动出击了。事实上，“茉莉”定位于高档女装，对他们的冲击并没有那么大。

“咱们也降价吧。”小香犹豫再三，咬咬牙道。

无瑕满面愁容道：“客人都跑去华彩和玉美了，咱们若是不降价，怎么会有人来呢？”

“怎么降？”茉莉郁闷地说，“咱们前期投入那么大，再降价就没有利润了，没利润还做什么？卖一件赔一件！”

小香扯扯茉莉衣袖，用目光指指门口。茉莉抬眼看去，不禁面露尴尬。官氏站在门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进来。茉莉定定心神，挤出笑脸迎了上去。

官氏亲切地挽住她的手，温言问：“妹妹，这阵子你去哪儿了？”

茉莉的脸蓦地红了，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官氏见她一脸窘迫，忙道：“这些日子听见街上都在传‘茉莉’，我这心里觉着好奇，出来瞧瞧。这一瞧才知道竟是妹妹的生意，赶紧过来了，就想看看有什么能帮的上的。”

无瑕没见过官氏，但觉着官氏并无恶意，倒是茉莉像做了亏心事似的，只有小香懂得茉莉复杂的心情。

官氏惟恐茉莉尴尬，解释道：“妹妹千万别客气，姐姐是真心实意帮你，和大爷没有关系。”

她态度诚挚，不像作假。茉莉心中暗暗感慨，一个贵族少奶奶，放下架子来跟一个平民丫头套近乎，图什么呀？就为了一个男人，值得么？

茉莉一边琢磨官氏的心思一边打量她的穿戴——设计、用料、做工，无不彰显着贵族妇女范，茉莉心中一动，问：“姐姐真想帮我？”

“自然！”官氏毫不犹豫地应道。

茉莉期待地问：“开业那日，姐姐能不能帮我串联些贵族妇女来捧场？”

官氏略一思忖，痛快地答应了。茉莉万分感激，一再道谢，末了，赧然道：“姐姐帮我既然和他无关，就不用告诉他了吧？”

官氏笑道：“自然！”

送走官氏，无瑕问：“咱们到底降不降价？”

“不降！”茉莉决然道，“咱们卖的是高端产品，降价等于降了身份，绝对不能降！”

小香嘿嘿地笑，“那些贵妇也不在乎这点钱。”

茉莉也笑了，“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她们走进来，想办法让她们再走进来！”

1684年，清明，茉莉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一大清早，茉莉、无瑕和小香就开始洗漱打扮，三女梳了一样的发髻，别了一样的羊脂玉发簪，都在手腕和鬓发上滴上埃及香精，香气蔓延开来，带来醉人的芬芳。

三女的衣衫也是同一款式——经茉莉描述、以无瑕的灵性和巧手改进后的长款旗袍，修身的剪裁将她们的身体包裹得凹凸有致，袅袅娜娜。茉莉的是淡紫色配白色茉莉花，气质优雅而神秘；无瑕的是白色配同色梅花，当真是白玉无瑕；小香是桃红色的，衬得她整个人就像一朵娇艳的桃花。

茉莉莫名地想起一句话：一朵花开了不是春天，一片花呼啦啦地都开了，才是春天。她不禁莞尔，她们，就是春天！她豪迈地一挥手，“老婆们，出发！”

小香大笑起来，无瑕臊得垂下头去，茉莉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做风流多情状——“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小香打趣道：“宛儿姐跟着纳兰公子都学会做诗了！”

“他什么时候写过这么浪漫的句子？”茉莉狠狠翻她一眼，“走！”

茉莉在距离“茉莉”不远的地方包下一座酒楼，作为开业发布会的会场。会场里缭绕着古筝悠扬的乐声，闻之令人宁静而喜悦。店员和艺人已经就位，男店员统一穿着黑色衬衫和长裤——这是无瑕按照茉莉的描述设计缝制的，极具活力而帅气。女店员穿着湖绿色衣裤，干净又清爽。艺人来自一个戏班，由四名女孩组成。

官氏带同颜氏及几位相熟的贵妇第一批到达现场，茉莉亲自领她们就座，奉上茶点。到场的每位嘉宾都得到一个精美的礼包，其中包括一条无瑕手绣的丝巾，一只精美的木梳和一瓶埃及香精。礼物虽不贵重，但设计完美、做工精良，深得宾客们的喜爱。

三女分散在宾客间闲话，贵妇们对她们的旗袍惊叹不已，纷纷要求定制。香精的异域香气更是深深吸引着贵妇们，贵妇们踊跃试用，啧啧赞叹。茉莉窃喜不已，瞧这架势，发布会一结束，香精恐怕就会被一抢而空了。

会场里的音乐发生了变化，几个女孩轻声合唱《隐形的翅膀》：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

茉莉满意地望着她们，这一个月的训练是卓有成效的，她给自己打了95分。小香凑到她耳边低语：“皇上来了。”

茉莉转身迎上去，康熙用略带责怪的语气低声问：“你遇到麻烦为何不告诉朕？”

“我不是解决了么？”茉莉期待地望着他，“您觉着我的创意如何？”

康熙却不回答，只表情怪异地看着她身后。茉莉纳闷地回头看去，正对上纳兰性德深沉的目光。

三个月又四日，他终于出现了！茉莉暗暗松了口气，她突然觉得很郁闷，原来，她始终没有放下。

瞧见茉莉复杂的表情，康熙心里这个别扭，他干咳两声，到一旁去了。

“你离开我，就为了做这些？”纳兰性德目光阴郁地看着茉莉，问。

他的目光刺痛了她的心，她多想看见他春光明媚的笑，她却只能说：“是。”

他深深叹息：“我对你不好么？你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样安心待在家里？”

你对我当然不好！你心里不知道藏了多少过去，我在你心里不知道排第几！茉莉听见自己的心愤怒地吼叫，可是，她不能说。她借用了马云的一句话——“我从不刻意追求与众不同，而是我天生如此。”

纳兰性德直直地瞪着她，一时无语。茉莉慌忙逃开他的目光，想走，舍不得；不走，又觉着别扭。

“Hi！Jasmine！”

Jasmine是茉莉在现代的英文名，茉莉蓦然回头，来的是皮耶德。

“Hi！Partner！”茉莉立刻迎上去，皮耶德恰好地为她找到了离开的理由。

皮耶德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由衷赞叹：“Beautiful！very beautiful！”

茉莉很久没有听过如此直接的赞美了，那一句“very beautiful”令她十分受用，她笑得阳光灿烂。

纳兰性德悻悻地退到一旁，暗暗观察他们，这个洋鬼子简直就是个色鬼，而茉莉竟然没有半分羞涩，还一脸受之无愧的笑，这令他十分恼火！他真想把洋鬼子赶走，或是强行带茉莉离开，然而，他不能，茉莉会生气。郁闷之下，他的脑袋并未停转——茉莉写的那段洋文，何不找个洋人帮忙看看呢？

“Jasmine，明天的明天的明天，我离开中国。”皮耶德一边比划一边说。

“明天的明天的明天，可以叫做‘大后天’，”茉莉嗤地笑了，“你的中文水平进步很快啊！”

“到中国三个月了，所以进步。”皮耶德有点失望，茉莉对他要走这件事好像并不关心。

“还回来么？”茉莉问。

“当然！”皮耶德又开心起来，“Jasmine，我想送你一件礼物。”

茉莉没来由地心跳加速，“什么礼物？”

皮耶德从怀里掏出一只皮质口袋，郑重地递给茉莉，茉莉好奇地打开，顿时瞪大了眼睛。一颗硕大的蓝色心形宝石熠熠生辉，她脱口而出地问：“这是海洋之心？！”

皮耶德惊讶异常，不住地点头，“你太神奇了！你知道海洋之心！”

这世上竟真有海洋之心！茉莉本能地攥紧了袋子，她觉着，此时此刻，她的目光就像《指环王》里盯着魔戒的咕噜姆——沉醉、痴迷。

茉莉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扎好袋子还给他，“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皮耶德似乎并不意外，他注视着茉莉，真诚地说：“Jasmine，我想，你跟我一起回意大利，我把海洋之心送给你。我们航海，路过印度、埃及、非洲，wonderful！”

纳兰性德的肺都要气炸了，他暗下决心，若是茉莉敢答应，他立刻把她带走！

茉莉用余光瞥见他可笑的反应，感觉很爽。皮耶德的话并非没有打动她，17世纪正是波澜壮阔的大航海时代，也是欧洲各国迅速崛起的时代。想象着那奇幻瑰丽的海上之旅，茉莉心中充满了憧憬。然而，她的心已经留在这里，哪也不能去了。

“去意大利，要绕过整个非洲大陆吧？”茉莉淡淡道，“太远了。”

“太遗憾了！我从没有想，爱上一个中国女子，”皮耶德一脸掩饰不住的失落，“我没事，我们还是Partner，对吗？”

“Of course！”茉莉笑望着他，“你是商人，还是探险家？”

皮耶德万分自豪道：“我是探险家！”

茉莉会心地笑了，何其有幸，她的搭档，竟是大航海时代，来自意大利的探险家皮耶德.康迪！

皮耶德伸出手臂拥抱茉莉，茉莉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皮耶德猛然想起茉莉毕竟是东方女人，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摆了摆，化作一个大大的告别。

发布会正式开始，茉莉依照女装、钻石、香精的顺序，由模特分别进行展示。

在这个看脸的时代，没有颜值，谁会关心你的内在？茉莉充分发扬了这一精神，选中的模特个个身材高挑、风姿绰约，呵呵，茉莉暗想，别说咱们做的本来就是精品，即便是垃圾，经过这番包装也足够高大上了。

展示效果出乎意料地好，香精被抢购一空，大部分钻石都找到了买主。茉莉暗笑，贵族都喜欢攀比，越是把他们凑到一起，越是要比着花钱。今天最大的失败就是没搞成钻石拍卖会，不然可就赚翻了！

正自窃喜着，一股力量不由分说地捉住她，将她拽出酒楼。纳兰性德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容置疑道：“随我回去！”

茉莉甩开他，冷冷道：“我跟你说过了，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他愤愤地问：“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我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当我把命运交托到别人手上时，我就没有资格再要求公平、公正和尊重！”

“我对你不公平、不公正、不尊重么！”他使用了疑问词，却用了感叹句的语气。

“是！”

他苦笑道：“你一定要这样么？你心里觉着快活么？”

茉莉心中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把眼泪逼回去，倔强地说：“我快不快乐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两个老婆等着你呢，这才是你的事，与你有关！”

纳兰性德顺着她目光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官氏和颜氏在不远处望着他，眼中充满忧虑。他心中微微一动，却不甘心就这么松手，抓紧了她不放。

“容若，朕有事和你商量，陪朕回宫。”康熙缓缓踱出来，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茉莉，淡淡道。

纳兰性德一怔，松了手，一口气郁结在他心里，憋得他说不出话来。

茉莉的心幽幽地疼，他阴郁的目光、沉重的背影传递着他复杂的心事，她完全可以体会到他的不甘和无奈，他的命运、甚至生命，全都不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