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王阳明献俘路经湖广省安仁县,与桂华(号古山)、桂萼(号见山,正德六年进士,长期不仕)兄弟交流格物致知之说,双方所见不同。过开化,徐公迁(字安之,号可居,开化人)来问学,王阳明送《朱子晚年定论》。子
后世追崇宋儒理学,把知识当作知,博闻强记以致知,只知道沉溺于典籍,却不在行为上用功。而王阳明认为,《大学》所谓致知,乃是致良知,回归良知,就是行,而良知是心的本体,心的本体是天理。
十月初,王阳明将朱宸濠等一干人犯交给张永,自己住进净慈寺养病。对于荣辱得失王阳明丝毫不放在心上,他最希望的是归休田园,其《宿净寺四首》其三咏云:
百战归来一病身,可看时事更愁人。
道人莫问行藏计,已买桃花洞里春。
王阳明把弟子们叫到身边,对他们说:“经过用兵打仗,我对格物致知功夫的理解更加精确透彻了。”
学生们说,战事纷扰,每天各种事情都处理不完,那又时间格物致知?有的甚至认为这种想法有点迂腐。
王阳明说:“致知在于格物,正是要求我们在遇到难题的时候用力。平时无所事事,不容易证明是否致良知,一旦上了战场,变幻莫测,每一个决策、行动都会关系到生死存亡、国家安危,一个念头起来,身体的所有精神都得从良知上去自照自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放任。勿助勿忘,触机神应,顺万物之自然,这是良知的妙用,与“我”无关。
人的本心本来就神妙,因应万物,变动周全,自能通晓天理,合理处事。之所以内心懵懂、忐忑,办不好事情,无非是因为有利害、毁誉两件事挂心。利害,不过自家得失;毁誉,不过个人荣辱。而宁王之乱涉及的利害毁誉,那是灭三族、助逆谋反、关乎天下安危的大事。如果我真的像有些人怀疑的那样与宁王有过勾结,那又不透风的墙,我只要当时有一毫合谋的心,早已粉身碎骨了,何待今日?行为总会有失误,如果我当时真有攀附宁王的心思,万事已成瓦裂,何有今日?
宁王想方设法拉拢我,千方百计胁迫我,当时的艰难,只有我自己知道。就像真金遇到烈焰,越锤炼越能发出光辉。这个时候致得,方是真知;这个时候格得,方是真物,这不是主观空想所能达到的。经过这样的大利害、大毁誉的磨练,对我来说,一切得失荣辱都是云烟,今后还有什么能牵动我的念头?如今,我虽然成就了这件大功,不过就是良知作用的表现罢了,就像过眼浮云,我已经把它忘了。”
王畿对此感慨道:“夫死天下事易,成天下事难;成天下事易,能不有其功难;不有其功易,能忘其功难。此千古圣学真血脉路,吾师一生任道之苦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