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四月初旬,樱草开花,一阵熏风吹过新插的秧苗和新掘的田垄。辽阔大地岸柳青青,草长莺飞,小麦拔节起身,如同妇女,着意修饰,迎接夏季的到来。
晴空万里,祖寺庙河看来似乎流淌得柔缓一些,两岸常青树的倒影,使河水颜色看起来也更深更厚了,接近了绿色。从门前的柳树空隙望出去,就只见小河水曲曲折折,漫不经心流过,像条银丝带。
清晨的雾气,在光秃的白杨中间浮过,仿佛细纱挂在树枝,却比细纱还要白,还要透明,弥蒙一片,把白杨的轮廓勾成了堇色。远处有牲畜走动,却听不见蹄声,也听不见叫唤。远处县城大钟楼的钟声含着淡淡的哀怨,在空中响个不停。
“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这正是农家最为忙碌的季节。所谓“秧苗打田”就是这个时节,早秧是空地和油菜地,早秧后收割小麦,紧跟着插麦茬秧。这春种夏收农人脚不沾地,没白没夜,男女老少齐上阵,恨不能一个人当两个人使用。
凌晨,天还没亮,农家小院都争先恐后亮起了灯。大人们在自家院子里大呼小叫,把睡眼惺忪的孩子拉起来,大人竖起头就都到田里忙活。把牛缰绳递到孩子手里,孩子们打着呵欠极不情愿地爬起来,去祖寺庙河边放牛。
遇到干旱季节,一冬无雪,春天无雨,池塘里,河沟里干涸,田垄塘边一冬的枯草,早让多事的人烧得黑乎乎的。春风吹又生,刚刚探出头的嫩芽蠢蠢欲动。
这时候,村干部向上级水管所根本要不到水,就算要到了一点水,也让住在上游的村庄给截走了。上游的村里派专人睡在大坝上,每年村与村之间为了争水,大打出手,流血杀人的也不在少数。
田头的渠道形同虚设,能够自流灌溉的水越来越少,农户还要正常缴纳水费。
村民开始没日没夜的请人用手扶拖拉机带动水泵,在门前的小河里抽水到田间地头的小渠道里,这种抽水是按小时计费的,就算是这样也实现不了自流灌溉,还再由人力一桶一桶舀到水田里。每个农户家里都有一只铁桶,用一根粗麻绳五花大绑,两面留上绳头,由两个人一起从沟里面向田里拔水,这种活很累很脏。
但是,新插的秧苗需要水,还长在秧底里的秧苗,用于收完小麦子插麦茬田更需要水。
天气已经很热了。人热的难受,田里的水也蒸发得快,每到这个时候,所有的农人每天都为水发愁,巴巴地祈求上天多下点雨。
大旺和德发早早地就起来,去田头抽水舀水。霞姑也跟着早早的起床,牵上牛深一脚浅一脚跟在他们后面。把牛抛在河坡上吃草,霞姑轮番替换大哥和德发。德发年轻力壮,又心疼霞姑,霞姑也就是替替大哥,偶尔在旁边打打杂。
天完全亮的时候,霞姑再赶回去,一把一把烧稻草用土灶煮一大锅稀饭。——每天早上都要煮一大锅稀饭,家里5口人吃饭也算是大户人家,猪圈里又喂了两头大肥猪,那也是猪一天的潲水。
霞姑烧开了稀饭,铜萍才呵欠连天地爬起床,长旺昼伏夜出,不知道天天在忙什么,根本不问事。
这天,霞姑老远地就瞧见家里亮了灯。她怕自己刚刚忘关了灯,又怕莫不是家里招了贼,霞姑忙加快脚步。
家里过道门大开,灯光从堂屋里传出的,里面还传出嫂子和一个女人大声说话的声音。
原来是铜萍难得的早起了。霞姑家里来了位特殊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