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宝花到人口市场去挑两个,宝花笑着说:“现有的小梅勤快忠厚算一个,我只要再添一个就足够了。在葫芦街,我有一个姐妹叫薛兰娣,她今年17岁,长得俊美,是个聪明能干又泼辣豪爽的好姑娘。她这次到钱府报丧,勇敢地与来富和阿三据理力争,不是来福出手相助差点有了危险。如果有她在我身边,则我进钱府就什么也不怕了!”钱万兴却担心地说:“在龙华寺那天,我招呼她,可是她一直朝我翻白眼,我怕她今后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呢!”宝花娇嗔说:“你有什么亏心事怕她说呀!我估计那是以前我曾经对她说了你很多坏话,由我向她解释清楚就行了呗!“钱万兴见宝花坚持也不敢硬坳,只能依着叫来福去找兰娣到小洋房来当差。
来福得到命令真是喜从天降,多少天来他为兰娣魂牵梦绕,坐立不安,现在天遂人愿,从今往后可以天天见面,就是谈婚论嫁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此刻他担心钱老板再反悔,所以心急火燎要阿强立刻开车去接人。
车到福开森路大楼廊檐下,来福一眼就看见兰娣戴着一顶脏兮兮蓝布帽,穿着一套宽大的工装服,眯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坐在小板凳上望着远处想心事,所以来福的车到身边还不知道。
等车停稳,来福立刻从车里跳出来,他绕到兰娣背后,用手一拍她的肩,兰娣吓了一跳,急回头去看,只见来福冲着她一脸的傻笑。兰娣的脸一红,正要开口问话,来福却兴奋得扬声高叫:“兰娣,快收摊,跟我上车!”
兰娣听到这没来由的话当然不为所动,又见来福嬉皮笑脸的样子,怀疑他是否在动什么坏脑筋,所以兰娣顿时唬起脸,瞪了他一眼,不再搭理。来福见她这般模样,知道自己被误解了,急的搓手蹬脚,心里一急,说话竟结巴起来:“我家……家……老爷……他叫你……去陪……”“夫人”两字还未出口,兰娣已经火冒三丈,她“腾!”地跳起来,指着来福的鼻子就骂:“你这王八蛋,你娘才去陪你家老爷呐!”来福这时又气又急,一面嘴里嘟哝骂着:“你这人是猪脑子啊,吃枪药啦?怎么讲不明白?上车上车,老爷还等着……回话呢!”一面用手拉着兰娣上车。
兰娣一听,破口大骂:“你家那个老棺材,老王八怎么又把宝花抛了来找我,我可不吃他这一套。他敢欺侮我宝花姐,我敢杀了他!”她见来福用力把她往车里塞,这下兰娣真急了,竟放声大哭大喊起来:“流氓抢人啦!流氓抢人啦!”
这时廊檐下其他摆摊的男孩子本来在好奇张望,现在听兰娣哭喊觉得事态严重,凭着哥们义气都奋不顾身操起小板凳、小铁架等“刹!”地围了上来,把来福困在中间。来福这时气得脸色铁青,只得放手站在一旁,又是跺脚,又是叹气。阿强在车里看到这般光景,急忙跳下车来,分开众人解释说:“大家别误会,别误会!这位是我们府里的二管家,是夫人命他来请兰娣去做女伴……”兰娣听后为自己的鲁莽行为羞愧,众人听了都拍手叫好。其中一个小子叫道:“我还没弄明白,你们家太太,怎么会请一个擦皮鞋的小子去做女伴?”他一语提醒那些小兄弟,于是大家又鼓噪起来。
来福这时心里憋着一肚子的气,他突然伸手把兰娣戴着的帽子一掀,她挽在头上的一头秀发如黑缎一般披散下来,顿时羞得她满面飞红赶紧往小车里钻。来福这才笑着上了车,他把那顶脏兮兮的帽子向车窗外一抛喊道:“兰娣那些擦皮鞋家伙你们都分了吧,她不会再来这里了!”往日三年多共事的小伙伴都拍手欢呼起来,有的还吹起尖锐响亮的口哨为兰娣祝福。
兰娣来到小洋房坐在客厅里等待,来福上楼去向主人禀报,宝花请钱万兴暂时回避一下,自己急忙下楼来向兰娣解释,消除她对丈夫的误会。兰娣听了才转怒为喜,两人相拥而泣。
自从兰娣进了小洋房,她能说会道,加之活泼开朗、豪爽乐观的性格,使屋里充满了欢声笑语。素来性格娴雅沉静的宝花,自从丧父后,常常郁郁寡欢,难得一笑,现在也被兰娣逗引得喜笑颜开,宝花的快乐更使钱万兴乐疯了,他觉得现在是他一生中最愉悦、最得意、最激情、最充满希望的时期,由于戒烟后身体健康、心情舒畅、精力充沛、气色红润,在时尚服饰装扮下,看上去就是一位器宇轩昂、风度优雅的绅士。他现在诸事顺遂,当然明白兰娣在其中发挥了积极的作用,为奖励她的功劳,为她制作了四季新衣、供吃供住,每月薪金60元,外加奖金,收入不菲。兰娣非常孝顺体贴父母,知道家中生活的艰辛,使家里弟妹能吃饱穿暖是她最大的心愿,所以倾自己所有都拿回去贴补家用。兰娣在小洋房锦衣玉食的滋养下,在宝花的悉心调教下,很快出落成一个明目皓齿、绰约多姿的美少女。
钱万兴财大气粗,一呼百诺,三个星期后,回钱府大院的一切筹备工作样样俱全,选下黄道吉日,准备广宴亲朋好友,组织鼓乐花车,热烈隆重地把宝花正式迎娶进门。
这一切使居心叵测的盛伯义大失所望。他原来想放一把野火把钱万兴烧得焦头烂额,度日如年。没想到因为宝花的贤淑,竟提出搬回钱府大院去住,所以钱家内外风平浪静,这使钱万兴更加春风得意。他知道宝花一进钱宅,深宅大院礼数繁缛,平日女眷一般不见男客,只是在逢年过节或有吉庆及婚丧等大事时才有机会见到宝花,如此情何以堪?他想:“真是‘棋错一步满盘皆输’‘自搬石头自砸脚’,现在悔断肠子也无用,只能暂时忍耐,再图良策将宝花夺过来。目前只有找理由到小洋房来多见见宝花,以慰相思之苦。”
这些日子,盛伯义来得勤了,兰娣对这个能说会道,衣冠鲜明的男人引起了注意,她觉得这人不实在,有些做作,处处讨好宝花,所以对他没有好印象,特别是有几次被她发现,盛伯义用邪恶淫猥的眼神偷偷痴看宝花的情景,使她更是反感。她提醒宝花说:“我爸说过‘看人要看眼。眼风正,人品正,眼风飘,十个倒有九个刁’。我看这人不像善良之辈。他还为汉奸汪精卫做事,你们可要小心提防才好!”
宝花听了笑着说:“你小小年纪哪里就能懂得看人?他为汪伪做事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人家是个干大事的人。而且和你姐夫相识有二十多年,情同手足,你可不能冤枉好人!”
兰娣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从7岁开始协助母亲料理家务,9岁起就成为 小当家在街头三年,女扮男装擦皮鞋的经历养成了高度的警惕性,同时有机会接触到社会上形形式式的人物,她天资聪颖,从中也感悟到人性的善与恶,亲身体验怎样的人是正人君子,怎样的人是奸刁小人。可叹宝花自己一直生活在闭塞的小屋内,又小看了兰娣的智慧,最后才会坠入盛伯义设下的陷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