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一天,村长叫人把王哲喊到村部,就是一间很大的土坯房子。当时村里的几个支委也在场。村长把几张票子交给他说:“小王,干的好的很。村上决定每个月按原来教师的工资发给你。
这让王哲着实吃了一惊说:“村长,村里给我发了粮食,那鸡鸭下的蛋和时不时给我送来的鱼就足够我吃的了。我不需要钱。”说着就看见一旁的素罕,朝他笑着还一个劲点着头。村长就朝众人说:“俺这丫头说的对,应该按劳取酬。你虽然还没有正式关系,咱村里不能亏了你。这事俺和大家伙也碰过,群众也没啥意见。就这,村里先给你发上咋样?俺是想鼓励你嘞。”说罢,村长那双大手把王哲的肩头捏的生疼。
出了村部,王哲在外边的黑板上看到这样的公示,所谓黑板是凸出墙体的一片被刷黑的水泥,上边的粉笔字虽然歪歪斜斜可一笔一划的甚是工整:
小学校王老师的工资出自,勾湾子魚箔——鲤魚20斤——二十元。副业组——苇把(盖房之用)20捆——十元。
签字,会计马建宁。签字,村长陶思楞。
另:县上公事来人(硏究今年抗旱排涝挖渠一事),招待费——香烟两盒(金驼牌)共六角四分。村里畜牧队出鸭一只。地点,村长家,有村委李XX坐陪。
公布致此,记录在案。请老少爷们,婆姨娃娃们监督。
黑板上的公示,王哲看了既诧异又兴奋,有一阵莫名其妙的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诧异的让他以为桃源仿佛真是域外之地,管理者的行为如此干净透亮,光明磊落。这让他感到了莫大的希望,觉得自己的打算绝不再是一场梦。
看着他发愣,素罕小声说:“王老师,我还打算给咱们学校里添些教具,看看那些角尺,直尺,圆规什么的修修补补的不能再用了。我想我爹他们准会答应。好吗?”
王哲转身看着素罕,心里有了种莫名其妙的感激;那张无比天真的脸,同样的干净透彻,就像头顶上三月里湛蓝的天,散发着令人向往的清新。
那天,两个人回到学校又谈了很久。孩子们都走净了,竟然还意犹未尽,没有说完。那天他们没有说到彼此初次的感觉,更多的说着桃源的风土人情,在王哲听来大开眼界,心生羡慕。
素罕说:初中毕业后,本想上外边去闯荡。也去过黄河西边的厂矿。可是待一阵子就觉得很不适应。就是看那些花啊草啊的,也没有我们这里的好看。在我们村,没有谁会去算计你,人与人之间,也没有谁会歇斯底里的去相互争斗。记得有一次,外边来的一位木匠,和村里的一个寡妇好上了,有人就打了那木匠,还要把人家赶走。许多人看着不公,最后我爸他们问明了原因,知道那木匠是孤身一人,就成全他们在此地成了家。
素罕还说:村里的家家都有小片荒,养着鸡鸭。县上来了人也不咋管。就是河那边更大的头头检查时,家家户户才把它们圈起来。虽然人们挣不到多少钱,可家家户户的日子过的不是你想象的那么艰难。
素罕还建议说,放假时,我们在后边的湖滩里也开一点小片荒。这里的土肥的很,种啥长啥。到时候拿到集市上,贴补生活用。王老师,真会这样的,只要是劳动所得,只要不是太扎眼,在桃源没有偷机倒把,搞资本主义的罪名。
虽然王哲相信眼前的现实,可依然问道:“在我们农场这是绝对行不通的,村长能有那么大权利?”
素罕眨了眨眼,好像很不解,她说:你们那我不知道,在桃源,村长是全体村民一票一票选出来的,当然村长说了算。其实也没啥,只要是为了全村的人能过上好日子。谁说了算都行。我爹是村长又是书记。他说,你书记,管好党员的带头作用,就是吃苦在先,享受在后。想琢磨人,想获取什么好处,在桃源是行不通的。我也不知道俺爹被选上村长后,受了多少苦,你看他的手,全是老茧,硬的不像是肉长的。在桃源你当个大小头头,是很苦的,处处要做群众的表率。所以一般人不去争着干。你干的不好,在众人面前没有脸面。你知道这村里人,从祖上就在这里放牧种地。他们为了躲避战乱和饥荒从陕北和河套一带逃来的。不少人是沾亲带故的,亲连着亲,亲套着亲。你为自己谋私,谁的心会那么黑……
素罕见王哲听的入了神,就有了些腼腆,以为自己在班门弄斧,在说着些孩子话。那脸儿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