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篇第19章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与文子同升诸公。子闻之，曰：“可以为文矣。”

公叔文子：即公叔发，也叫公叔拔，谥号“文”。卫国大夫，卫献公之孙。

    史载公叔发的主要事迹有：一，鲁定公侵郑时，占取匡（今河南省长垣县北），去时不向卫借路，回时鲁国季氏家臣阳虎甚至要让鲁军过卫都（今河南濮阳市）。

    卫灵公怒，派大将弥子瑕追击鲁军。当时公叔发已告老退休，知情后，坐车去见灵公，劝卫灵公不要因为小忿而破坏鲁卫之间的亲睦关系，让阳虎作恶增多自行灭亡，灵公乃止。

      二，其家臣僎（zhuàn）有贤才，他推荐僎和他做同等的官，和自己平起平坐，受到孔子的赞扬。

      三，为人谦虚清静，廉洁奉公。时人称其不言（该说话的时候才说话），不笑（该笑的时候才笑）、不取（符合义，才取）。

      当时的南方圣人、预言家、吴国公子季扎见到他和璩伯玉、史鱼等大夫后预言：“卫多君子，未有患也。”

    公叔发是公叔氏始祖之一，如今公叔氏族人大多省文简改为单姓公氏、叔氏、发氏等，融入各氏大家庭，以濮阳、襄阳、房州为郡望。

      公元前497年，公叔文子去世后，其子公叔戌（qu）请谥于卫灵公。卫灵公说：“当年卫国凶年饥荒，他把粥施给国中饥饿的人，不是惠吗？当年卫国有难，他以死来保卫寡人，不是贞吗？他听卫国之政，加以整治，与四邻诸侯国相交，使卫国社稷不至于受辱，不是文吗？”故封其谥号为“贞惠文子”。

臣大夫僎（zhuàn）：臣大夫，家大夫也。即大夫之大夫，也叫陪臣。僎，其名。

升：象形字，甲骨文在“斗”的基础上加点，升的原意就是一种容器，容积是“斗”的十分之一，升属于容积比较小的容器，孔子说的“斗筲之人”中的“筲”估计和“升”差不多。

      斗也有进奉、进献之意，进献宝物时，需要双手上举以示虔诚敬意，所以“升”延伸指升起、升职等意。

诸：介词，同“于”。

公：会意字，从八从厶，一说从八从口，后“口”讹变成“厶”。八和口结合，会平分器皿中的食物之意。

      公的原意就是无私，后延伸为公正等意。如《盐铁论》：“邪臣擅断，公道不行。”又引申为公共的，公正的。如《礼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厶是“私”的初文，象形字，意为女人的“私处”。后指私人的，不公开的。战国时期的韩非子认为：八是北的简化，北又是“背”的初文，背厶结合就是不私，也就是公。

      也有人认为，公从分从厶，八是“分”的简化，分厶结合，意为女人结婚后，私处不再自己一个人用，所以“公”就是共用的意思，和自己共用‘厶’的男人就叫“老公”。

      还有人认为“公”是象形字，像男人的生殖器，“公”原意就是“雄性的”，和“母”相对。

      本文中的“公”指公朝。诸侯国国君的爵位分五等：公、侯、伯、子、男。为了表示尊重，人们称呼国君时，都称为“公”，诸侯国朝廷就叫“公朝”。

全文理解为：

      卫国大夫公叔发举荐自己的家臣僎，升到公朝和自己平起平坐。孔子听听到此事后说：“这人去世后可以赐‘文’为谥号。”

      孔子非常赞赏忘己推贤的人，尤其是敢举荐比自己地位低的身边人，孔子谓有此美德，宜可得“文”之美谥。

      事实上，孔子的点评很准确恰当，公叔发去世后，卫灵公果然赠他“文”的谥号，所以公叔发也叫公叔文子。

      南宋理学家洪迈曰：“家臣之贱而引之使与己并，有三善焉：知人，一也；忘己，二也；事君，三也。”

      在等级森严的春秋时代，平民百姓想上升到国家核心权利阶层中是非常难的，幸运的是臣大夫僎遇到的是公叔发。

      中国古代谥法称“文”的要求是非常高的，根据《谥法解》的记载，称文的有下面几种：一、经天纬地。二、道德博闻。三、勤学好问。四、慈惠爱民。五、悯民惠礼。六、赐民爵位等六种。

    公叔发举荐家臣的行为应该算是“赐民爵位”。历史记载，公叔发还“富而好礼”：

    有一次，公叔发邀请卫灵公到自己家吃饭，同僚史鱼知道后提醒他说：“国君到你家后，发现你家富有，恐怕会是灾难，你这叫‘怀璧其罪’”。

    公叔发听后很紧张，史鱼安慰道：“不过，你一定要执臣礼，也许能免于灾难。像你这样富无不骄的人不多了，可你的儿子估计难免灾难”。

    果然，公叔发死后，他的儿子公叔戌被以叛乱的名义驱逐，流亡鲁国。

    本文不但表达了公叔发善于发现人才，同时也给予我们一个启示：人才往往就在身边，会念经的不一定就必须是“外来的和尚”。风景不一定都在远方，只要我们多加观察，身边也有很美的风景。

                    田饶论鸡

      春秋时期，燕国有个名相叫田饶，非常有才干，他把燕国治理得井井有条。

      其实，他来燕国之前，侍奉了鲁哀公很长时间，但没被鲁哀公重用，也许鲁哀公没有发现他的才干，也有可能鲁哀公有厚远薄近的思想，总以为“外来的和尚才会念经”。

      时间久了，田饶觉得在鲁哀公身边做事很憋屈，于是就向鲁哀公告辞说：“我将要离开君侯，像鸿鹄那样远走高飞了（臣请黄鹤举矣）。”鲁哀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田饶说：“君侯，难道您没见过雄鸡和鸿鹄吗？”

      鲁哀公问：“雄鸡和鸿鹄怎么样呢？”接着就有了田饶对雄鸡的精彩描述：“君独不见夫鸡乎？头戴冠者，文也；足傅距者，武也；敌在前敢斗者，勇 也；见食相呼，仁也；守夜不失时，信也。”

      白话文：“雄鸡头上戴红冠，美丽而又文雅；脚上长着锋利的爪子，威武雄壮，敢同敌人搏斗，非常勇敢；见到食物就呼唤同伴来吃，是仁爱的品德；守夜报晓，从不误时，是诚信的操守。”

      田饶接着说：“雄鸡虽然有文、武、勇、仁、信这5种品德，君侯还命令人把它煮着吃了。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它是从近处来的。”

      鲁哀公问：“鸿鹄又怎么样呢？”田饶说：“鸿鹄一飞千里，落在君侯的园林池塘里，吃了君侯饲养的鱼鳖，啄了君侯的庄稼，没有雄鸡那五种品德，可是君侯却很重视它。这是什么原因呢？因为它是从远处飞来的啊！所以，我要像鸿鹄那样远走高飞了（黄鹤举）。”

      鲁哀公说：“你留下来吧！我要把你的这番话记下来。”田饶说：“那就不必了，连人都不受重用，还记下我的言论干什么呢！”于是，田饶便离开鲁哀公，到燕国去了。

      田饶的“雄鸡五德论”之后，人们把鸡当成了吉祥物，寓意“积德”。

      到了燕国以后，他的才能终于被燕国国君发现了，于是燕公就用田饶为宰相执掌朝政。田饶掌政以后，励精图治、废除酷刑、更新变法。

      三年以后，燕国出现了太平安定的景象，国内没有盗贼，燕国上上下下对田饶一片赞扬。

      鲁国和燕国中间虽然隔着齐国，但往来使者以及客商，逢人便讲田饶的治国才干，听到的人无不为燕国庆幸，也无不为鲁国惋惜。

      这个消息被鲁哀公听到了，他很懊悔当初没有重用田饶，于是不断感慨叹息，并为此而独居3个月，降低享受标准。

      鲁哀公常感慨地问身边的人：“以前因为不慎重而没有重用田饶，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了。怎么才能够重新得到田饶这样的人才呢！”鲁哀公因为自己“厚远薄近”，后悔不迭，但已经无济于事了。

      唐代诗人李白曾作一诗《古风》来抒发自己和田饶一样不被重用的苦闷心情：

燕昭延郭隗，遂筑黄金台。

剧辛方赵至，邹衍复齐来。

奈何青云士，弃我如尘埃。

珠玉买歌笑，糟糖养贤才。

方知黄鹤举，千里独徘徊。

      全文意为：燕昭王为了招贤纳士，听了郭隗（wei第三声）的建议筑起了黄金台，所以剧辛从赵国赶来，邹衍从齐国奔来。

      可是现在的统治者却把我当成尘埃一样不重视，宁肯花钱养歌女，对贤才却用糟糠对待。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田饶要做“黄鹤举”了，其实是非常无奈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