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巧不成书,就在朱文炜投靠荆州林桂芳没几天,林桂芳便接到朝廷的调令,调他去就任河南怀庆府总兵,这下他们就准备择日一同去河南,一来林桂芳上任,二来朱文炜回家。
一到河南地界,朱文炜便跟林岱商量:“怀庆在省西北,我家归德在省东北,这两地相隔300里,要么我们分头回家,不知道哥哥意下如何。”
林岱说本应该怎么方便怎么来,但是此次是他父亲上任仪式,还是建议朱文炜一同前来,等在怀庆府安顿好了,再起身回家。
朱文炜听了也不好执着于这几天,便一同去了怀庆府。
安顿好后,林桂芳赠予朱文炜一千两银子,并安排林岱和他一起回家,同行的还有两个佣人和四个士兵,就算一旦遇到什么冲突,朱文炜也有帮手。临行前,林岱的妻子殷氏又私下拿了五百两银子,嘱咐林岱到虞城县的时候赠与朱文炜。
两人同段诚带着佣人兵丁路过了归德,直奔虞城,远远看到柏叶村,朱文炜激动不已,恨不得能马上回家,可是接近自己家门,他又心里发慌乱跳,他让林岱先去家里,自己紧跟其后。
院子里走出来一个人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
又见到朱文炜和段诚,大惊道:“原来是朱家二相公和段大哥,你们都还在吗?”
朱文炜认出他是同村谢监生家里的人,便问道:“你来我家做什么?”
那人笑道:“两个月前,这房子还是二相公家的,现如今你哥哥把这房子卖给我家主人了。”
朱文炜惊慌地问:“那他们搬去哪里了?”
那人道:“搬到大井巷,吴饼铺对面了。”
朱文炜听了也顾不得让林岱先行,自己两步并作一步在大街上乱奔。走到吴饼铺对门屋外,往内一看,李必寿的女人在院中洗衣服,见到他,大惊失色,赶紧喊她男人:“快出来,二相公回来了。”
李必寿跑到院子,见到朱文炜和一众人,呆得说不出话。
朱文炜连忙问道:“家眷在哪里?大相公在哪里?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人在这里?”
李必寿听到问话,方才上前叩头说道:“大相公数日前带了三百多辆银子出门,说是要去四川找二相公。小人就纳闷说去年大相公回家,说二相公和段诚都死在川江中了,怎么又去找?大相公骂了小人一顿,留下十两银子,便走了。家眷的事情,容小的慢慢禀报,请相公和众位客人到上房中就坐”,边说边擦眼泪。
朱文炜心急如焚, 连忙拉着林岱去了上房,只见地上只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个酒壶,几件盘碗,另外加三把破椅子,此外一无所有,真真家徒四壁。他忙问李必寿自己的妻子现在何方。
李必寿说:“还请相公恕我无罪”,我才敢说。
段诚大喝一声:“你照实话说就是了,什么恕罪不恕罪的。”
李必寿说:“大相公回家后,一进门就大哭,说老主人病丧,二相公和段诚在川江遭难,都淹死了。”
朱文炜说:“那你二主母是不是以为他说的是真话,便改嫁了?”
李必寿说:“没有,二主母并没有改嫁,大主母屡次劝二主母改嫁,二主母抵死不从。后来大相公把家里田地都卖了,小人经手的,卖了八百八十两,又把房子作价二百二十两卖给了谢监生。家里所有的器物都卖了,至于价格我不知道。听小人老婆常说,大相公这是想去山东住。三月初八九前后,大相公去赌钱,输给山东青州府乔武举六百七十两。到了十一日午后,大相公又去赌钱,吩咐小人说晚上有人抢亲,让我不要害怕,也不必阻拦。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到了半夜,乔武举带着五六十人就来抢亲了。”
朱文魁气得浑身发抖,打断李必寿说:“抢去了没有?到底要抢谁?你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
李必寿哭着说:“这乔武举是个大盗,一进门就把小人绑了,然后把家里洗劫一空,小人曾看到一顶轿子从家里抬出去了。到了第二日清晨,大主母、二主母都不见了,想必都被贼人抢走了。”
朱文炜听到此处,气得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林岱众人搀扶起他,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喉咙中哽咽作声。
林岱说,不怕了。朱文炜方才放声大哭。
段诚问李必寿:“我女人呢?”
李必寿说:“也是那天不见了。”
段诚听了,须发倒竖,大怒道:“别人都被抢去了,就你家两口子没事。”
手起一拳,打得李必寿鼻口喷血,随后又上去补了几脚,众兵丁赶紧把他拉开。
段诚大叫:“二相公不必哭了,眼见这大相公跟贼人勾结,让二主母被人抢了去,两口再卖了土地、房子,带着钱要远奔他乡,如今却跟我们虚张声势,说是强盗抢夺,怕我追究。不知道给了这奴才多少钱,才昧着良心哄我们。只消把他们夫妻带去县衙中,严刑拷问,不怕他们不说出实情。”
李必寿的女人在窗外大声嚷道:“我男人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怎么倒打起来了。”
段诚气不打一处来,说道:“我还要打你这大胆的淫妇奴才。为什么他们没抢你去?”说罢,扑出去就要打。
林岱拦着他说:“段总管不必动手,依我说,这么大一桩抢劫案,地方上岂是没有听说的?不如先把邻居召集过来问一问,真假自然清楚了。”
李必寿急着说:“这位爷说的对,我这就去请邻居。”
段诚说:“你是不是想顺便逃跑?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一起出门,不一会儿,浩浩荡荡一百多人跟着他们来了, 原来之前的邻居都以为朱文炜死在了川江,今日听说他回来了,都觉得是一件奇事,因此都赶来看热闹。
朱文炜向众人作揖,问道:“敢问大家,我家是怎样败落至此的?”
众人七嘴八舌说:“你的哥哥输给姓乔六百多两银子,后来他又去袁鬼厮店中,跟姓乔的说要拿回那些银子,不想到十一日半夜,家里就被洗劫一空了。”
“第二天早上还看到李必寿被困在院子的柱子上,还是我们救下来他。”
“你哥哥气得不行,寻死觅活的,又发现三个女眷不见了,乔武举也不知去向。”“你哥还去县衙报案了,这个案子到现在还在查。”
“你哥前几天还在这里,这几天不知道去哪里了,他老说你死在川江了,怎么这时候又回来了?”
林岱将朱文炜在四川的遭遇,给大伙讲了一遍,大家都骂朱文魁猪狗不如,如今家里败落是报应,可惜折进去了二相公的夫人,并且让段大嫂也遭了连累。
大家纷纷揣测那日朱文魁去找乔武举要银子,定是把二主母卖了,不然乔武举为啥把钱又给他?
段诚道:“拿回六百两银子的事,李必寿没有说,但是却说了要抢亲的话。”
众人纷纷再次质疑李必寿。
李必寿说:“拿回六百两银子的事情我确实不知道,说抢亲让我不要阻挡这事是交代过给我的。”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有的揣测朱文魁与乔武举沆瀣一气做出样子骗人,有的宽慰朱文炜放下过去从头再来。
朱文炜放声大哭,林岱宽慰他:“众人说得对,这些可能是命中注定的,大丈夫何患无妻?你为了救我们夫妻,最后搞得自己夫妻离散,我一定要给你保媒拉纤,替你再寻一房好妻子。”
朱文炜痛哭道:“我如今死了又不忍,活着又无趣,家也没有个家,无处可去,只能去怀庆了。”
段诚说:“两位主母被抢走了,原是为了人才,可他们为啥还抢走我老婆?”
林岱说:“想必你老婆也长得不错。”
众人哄笑。
林岱说:“今天已经天黑了,我们去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明天一早起身。”
段诚还想趁夜审审李必寿。
看热闹的众人也跟着散了。
晚饭后,朱文炜和段诚又把李必寿夫妇细细审问了一遍。
次日便准备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