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又称“忙种”,这是一个繁忙的季节。从这个节气开始气温升高,雨量充沛,适合生长,无论是稻田里的作物,还是路边的杂草都进入了疯狂的生长时期,你要是不信,找个空地,拔干净野草,过几天再去看看,保证让你目瞪口呆。
虽然说这个季节是繁忙的,但是在我的童年记忆力却都是和吃有关。都说南方种稻,北方收麦,但是三十多年前物流不像现在这么发达,所以南方人如果想要吃上面粉更多的选择自己种植。
每到这个季节,家里的小麦就收割了,因为种的数量不多,印象中感觉麦子特别的金贵。一捆捆麦子夹着夏日的阳光,金灿灿的叠放在屋子里——水稻是没有这个待遇的,直接就在农田里脱粒。麦穗儿沉甸甸的,麦秆子笔直笔直,那么整齐,那么饱满,就算只是看着也让人赏心悦目。
农活实在是太多了,大人们只能利用晚上的时间打麦子,你信吗?真的是直接抱着麦子网大块的石头上打,麦粒就这样在捶打下四下飞溅,所以打麦子的场地也要有讲究,母亲都是选择在室内的弄堂里,狭窄的弄堂四壁挡住了想要窜逃的麦粒,苦的是打麦子的人。虽然小麦的麦芒比大麦的短,但是并没有减少它“哲人”的威力,长看到母亲穿着长袖长裤,但是头发上,脸上,露出的手背上还是会被麦粒扎上,奇痒无比,我小皮肤有特别敏感,总被叮嘱不要近前凑热闹。但是啪啪啪的击打声,还有大人难得聚在一起聊天的欢笑声是那么吸引人——我们的童年父母是没有时间陪伴的,有的是无休止的农活,无休止的劳作。凑热闹的结果就是一身的“痱子”,还有整夜整夜挠痒。
这样的不适是很容易被孩子遗忘的,因为不就麦子就变成了面粉,面粉就意味着美食。面疙瘩是那时候稀饭、红薯粥之外的另类早餐,是难得的食物。小时候看母亲做面疙瘩,细软的面粉和上水,不停的搅拌一下子就成了面糊糊,不停的搅拌就有了韧劲。用我那爱较真的儿子科学的说法就是做成了非牛顿流体。大口的铁锅,架上柴火,等锅里的水烧开了,母亲就开始下面疙瘩。只见她揪起一块,然后两手配合,面疙瘩就被扯开了,有的地方因为发酵不是很到位真的就起疙瘩,有的则是被拉的平平整整,但是不管如何,只要一下到锅里,都变了颜色,雪白的面一下子就变成有了透明色,用筷子夹起来晶莹温润的感觉。
虽然造型不美,但是色泽绝对诱人。夏天的时候,用大瓷碗盛起来凉凉,配着虎皮尖椒,土豆丝,豆瓣酱,豆腐乳,要是大人再开开恩允许加上一勺白糖,那真实人间美味。这样的时候是绝对不会端着碗筷出去串门的,毕竟美味比串门诱人。
我一直以为家家户户的面疙瘩都是这样的造型,就像我一直以为有河的地方才称为乡村,有街道的地方才能方便起居。(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以后有机会说)我这么认为是因为我看到我的邻居们家家户户的面疙瘩都是这样的,这样的认知在结婚以后被改变。结婚后第一次在夫家吃面疙瘩是在夏日的傍晚。我惊奇的发现,这里的面疙瘩是成条
状。婆婆调和的面团也和母亲的不一样,居然是偏干像是一个倒扣在水里的大馒头,下锅的时候,左手托着一大块醒好的面团,右手拇指食指夹紧,一下一下的拉扯,面团很快成了长条状,更像是陕西的“biangbiang面”,二指来宽(约4厘米),而且能坚持一块面团一条不断,这是需要技术的。更让我奇怪的是吃法,我们一直以来都是清水吃面疙瘩,但是他们家人居然把这当成了面条,直接加上猪肉油、加上酱油、醋、葱花,虽然很香,但是至今我都不敢尝试,童年的印记真的是让人深刻难改啊!
新房的附近就是一个菜市场,菜市场里有一家小饭店生意极好,尤其是早餐。他们家的早点主打两样,粉干还有面疙瘩。我更爱吃粉干,但是不妨碍我一边汤粉干一边欣赏他们家下面疙瘩。因为店里两位下面疙瘩的大姐手艺精巧,很有艺术感。
不知道是面粉特别有劲道还是手艺特别好,或者两者皆是,他们家的非牛顿流体调的是真好,你看着是液体,但是手触上去绝不滴漏,你觉得是固体,看她们拿在手上又是那样的顺滑。左右手配合,一拉一扯,面糊糊像是原先被卷住了似的平展开来,薄如蝉翼有些夸张,但绝对能透光,而且透光性极强,三拉两扯间一块面糊糊就成了一张面皮皮,下到热腾腾的锅里,大姐的手才离开面疙瘩就翻滚起来,另一位大家就伸着大勺捞起,盛到已经放了凉水的碗里,撒上红糖,或是配上小菜,端给客人。一切仿佛都是在一瞬之间,我常常被这样的技艺吸引,忘了吃自己的早餐。
后来又见识了同事的面疙瘩,同事M是个擅长厨艺的。很多次聚餐都是在她掌勺之下进行的,其中出镜率最高的就是面疙瘩。这个做法更省事,面粉加上葛粉,添加了水,水量相比之前的做法都要多些,筷子不停的搅拌,让面糊糊充分自然发酵,一直到汤匙下能挂线为止。就着热水,一勺一勺的下锅,很快一块块面疙瘩就熟了。这样的做法最妙之处在于手不用沾面粉,真是懒人的福音。因为添加了葛粉,口感比之原来的更细腻顺滑,造型上也更符合疙瘩的称谓。
芒种到了,麦子熟了,面粉也更多了,夏天的傍晚面疙瘩出场的机会也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