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高老师已经把电脑连接到投影仪，准备好的PPT也已经投上去，该项目的名字映入眼帘。高老师回到他的座位，杨老师摆正身体坐好，说：“下面，我向段总和王部汇报一下该项目的进展以及后续的工作计划……”

杨老师讲了些什么，孙海明没有仔细听，他只需偶尔瞥一眼投影仪上的图片，就对那些内容一清二楚。他读研的时候，杨老师就拿着这些东西反复吹嘘，现在还在炒冷饭。七年时间，博士都毕业了十几个，怎么一点新东西都没有做出来？

孙海明心里有些矛盾，我是你杨老师的学生不错，当年也多亏你从中协调，我才得以顺利毕业。可我现在是公司的员工，应该代表公司的利益才是。这么大的项目，总投资一千多万，你们就算是敷衍我们，也多少拿出点诚意来，换两张新图片总可以的吧？拿着这些七八年前的东西，骗两个不懂装懂的领导，未免有些过分。

为了隐藏自己的不满，孙海明低头看手机新闻，都是些无聊的事：“中办，国办就甘肃祁连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生态环境问题督办处理情况及其教训通报全国，包括三名副省级干部在内的一批领导干部被严肃问责，彰显……”孙海明不经意地一笑，三个倒霉蛋；“鉴于第十八届中央政治局原常委、重庆市委书记孙政才涉嫌严重违纪，中共中央决定，由中央纪委对其立案审查……”孙海明轻轻呼出一口气，高处不胜寒啊；“港珠澳大桥海底隧道贯通……”孙海明直接划过去，一座大桥，反反复复地报道，有完没完了？

孙海明浏览着新闻，杨老师的话像风一样从耳边吹过。风停后，段总装模作样地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抓不住重点，顶多擦着两根皮毛。杨老师却郑重其事地做了大篇幅的解答。孙海明想给杨老师一点警示，我自然不会揭穿你们，可也别把我们当傻子一样糊弄。他自己不便直接提问，抬头看着林振东，给了他一个运动的眼神。

等到杨老师回答完段总的问题后，林振东说：“杨老师，我也有一个小问题，我不是学这个专业的，不知道问得对不对？”

杨老师和蔼地说：“哪里的话，小林随便问。”

林振东说：“你们把放电电压提高了数倍，从而使每次放电的功率大幅增加，放电温度更高，电离出来的离子浓度也更多。但是这样，会不会对电极的侵蚀也更严重了呢？从而影响电极的寿命。我们知道，每次放电都会对电极造成或多或少的侵蚀，放电功率越大，侵蚀得越严重。您刚才介绍的PPT里只提及了更换绝缘材料以增大击穿电压，却没有提及电极材料的改变。”

杨老师愣了一下，说：“小林的问题非常专业！”

李老师接过杨老师的话说：“是这样的，我们在增大放电电压的同时，也更换了电极材料。只是这里我们更关注绝缘材料，绝缘材料才是决定我们产品性能的核心所在。电极材料换了一种更抗侵蚀的新型碳基导电材料，熔点比金属钨还要高，价格也更贵，是目前材料的十倍，国内做不出来，只能从国外进口。即便如此，还是会对电极寿命造成一定的影响。但是，鉴于我们的设计是间歇性放电，比起那些连续放电的设计方案，我们设计的电极寿命还是会有大幅度提升，满足工程应用绰绰有余。”

孙海明对林振东的这个问题非常满意，即专业又不难回答，免于造成尴尬的场面。没想到，他既非此专业，工作中又没有让他接触过相关的工作，仅仅是听杨老师刚才浮于表面的介绍，就能问出如此专业的问题，是个可用之才。可也得防着点用，李老师回答问题的时候，段总几次来回转头，看一眼林振东，再看一眼李老师。看林振东的时候是一份赞许的目光，看李老师的时候是一种自豪的目光，仿佛是在说，看到了吧，我们也有非常专业的技术人员。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以后还是少让这小子抛头露面为好。

杨老师汇报结束，孙海明先看看段总，段总点头后，孙海明说：“下面，就先由林振东为杨老师、李老师和高老师介绍一下我们公司这边该项目的工作进展。”孙海明原本打算让吴娜娜先讲的，只是刚才林振东的提问很为他长脸，也是在向段总表现他的知才善用。

林振东抱着电脑走到杨老师让出来的座位上，连接好投影仪，不慌不忙地讲起来。孙海明看着投影仪上的画面，他并不关心林振东讲的内容，这小子的专业技能一向过硬，他很放心。他在观察对面三位老师的反应，看到了吧，我们的技术能力不比你们差，各有所长罢了，你们还是在这个项目上多用点心吧！

林振东讲完以后，杨老师夸赞：“小林的专业知识非常扎实，各个领域触类旁通。”

林振东谦虚地说：“杨老师过奖了，工作不比上学，必须自主学习工作相关的各个领域的专业知识。”

李老师也说：“没想到，公司这边，不仅技术能力提升很快，工作进展也很迅速，我们得加快脚步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王部说话了：“你这PPT做得也太粗糙了，只有一堆图片，没有表格，也没有文字说明，你自己知道是什么，换作别人，谁又能讲得明白？”

段总也郑重其事地说：“是有点粗糙了，振东啊，不仅要关注内容，形象也很重要啊！”

林振东虚心答应，转头看向孙海明。这是一个求助的信号，孙海明多次跟手下说过，在向上级领导汇报工作的时候，但凡遇到回答不了的问题，直接看他，他一定帮兄弟姐妹们圆过去。林振东以前从来没有在汇报工作的时候看过他，这还是他第一次向他求助，孙海明很乐意为他解围。

孙海明说：“段总，王部，我替振东解释一下，这是我们最新的工作成果，还没来得及整理成一份像样的PPT。我也是昨天上午才通知振东今天过来与杨老师这边交流工作进度的，他昨天上午匆匆忙忙准备了一些图片，昨晚加班做的PPT。”孙海明问林振东，“振东，你昨晚加班到几点？”

林振东回答：“晚上两点。”

孙海明继续说：“也请领导谅解，时间充裕的话，我们一定会把PPT做好的。”

王部说：“噢，原来是这样！”

段总用赞赏的目光看了林振东一眼，没有说什么。

杨老师说：“段总和王部对员工的要求这么严格，才会有像小林、小吴这样优秀的技术人员。”杨老师转身对坐在末尾的两位学生说：“小孙，小张，看到了吧？我以后也要对你们严格要求！”

被称作小孙和小张的两位学生诚恳地点点头。

吴娜娜的PPT就很符合王部的要求，有介绍性的文字，有各种形式的表格，也有条、框、饼、柱等图片，还有一些现场的图片，再配上两三个小视频，多次引来王部和杨老师的赞赏。孙海明的脸上更加光彩照人。

吴娜娜讲完以后，王部满意地说：“对嘛，PPT就该做成这样，图文并茂，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

孙海明心中窃笑，狗屁不通，只能看点热闹。面儿上，他还是很高兴，领导对他下属的认可，就是对他这个室主任的认可。

杨老师也说：“小吴不仅人长得漂亮，PPT也做得很漂亮嘛！”

吴娜娜低头微笑，对杨老师说：“谢谢杨老师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