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文/有殷天乙汤孙师虎父
在经过晋、杞与季孙等各方的理性分析和比较之后,大家一致认定了将成邑转交给杞国以交换晋国认可季氏在东南莒国方向扩张的条件最为合理。于是在昭公六年冬季,季武子的主要助手叔弓前往楚国朝觐,预计与大宰薳启彊等私下商定了运作鲁侯和孟孙一行转年以“落章华之台”为名来楚的方案,以尽量排除操纵割让成邑时可能的阻力:
……楚子成章华之台,愿与诸侯落之。大宰薳启彊曰:“臣能得鲁侯。”薳启彊来召公……公将往,梦襄公祖。梓慎曰:“君不果行。襄公之适楚也,梦周公祖而行。今襄公实祖,君其不行。”……(左传.昭公七年)
当楚灵王刚一提出希望邀请诸侯参与落成“章华之台”的仪式时,薳启彊就已经极有把握地提出能够请上一次诸侯朝楚之“申之会”(昭四、前538)时缺席的鲁昭公前来,可见其实早已经达成了约定。而当薳启彊真的来鲁国发出邀请时,一度已经决心前往的鲁昭公由于异梦而有所担忧,察觉到此事背景蹊跷的卜人梓慎建议取消此次出访。
此时早已成为季氏智囊的孟椒(子服惠伯)站出来力排众议鼓励鲁昭公坚持前往楚国,而鲁侯之介为年仅十三岁的仲孙貜(孟僖子),至此割让成邑的两个主要的绊脚石总算被支开,结果孟僖子由于年幼闹出了大笑话:
……三月,公如楚,郑伯劳于师之梁。孟僖子为介,不能相仪。及楚,不能答郊劳……(左传.昭公七年)
当时鲁国绝对不至于派不出一位擅长礼节的卿、大夫陪同出行,譬如说叔孙婼就在这一年春季负责去齐国“莅盟”,可见其已经能够独担大任,也可知此次鲁昭公与孟孙出访背后确实暗流涌动。一方面孟孙之前由于父亲早逝而无人督促导致不爱学习也是事实,但无论如何让一个虚岁十三岁的孩子去承担大任明显是不合理的。唯一的解释就是需要昭公和孟孙两人在关键时刻远离现场。
即便如此,孟氏家臣谢息仍然进行了无谓的抗争:
……晋人来治杞田,季孙将以成与之。谢息为孟孙守,不可……”季孙曰:“君之在楚,于晋罪也。又不听晋,鲁罪重矣。晋师必至,吾无以待之,不如与之,间晋而取诸杞。吾与子桃,成反,谁敢有之,是得二成也……(左传.昭公七年)
于是季孙拿出自己的同谋——盟主晋国作为恐吓的工具,同时提出了曲线解决的方案:等以后有机会再夺回来。结果谢息只得屈服,孟氏的封邑从此暂时移至地势平坦缺乏险阻的桃邑。
如图,成邑原先作为鲁国在东北方向抵御齐国的一线要塞,此时孟氏撤守而长途迁移到汶水下游临近叔孙氏郈邑的桃(红色线路),地势平缓且有舟楫之利,按道理说也是一块宝地。
只不过此领土调整就鲁国整体的防御态势而言则大为不利,诚如后来孟氏家臣公敛处父所尖锐指出的,一旦失去成邑,则齐师可以长驱直入威胁鲁都曲阜。这个时代的所谓坚固城防,一旦长期陷入优势敌人围困则被攻克只是迟早的事。成邑的防御体系本身意义不在于以一城之坚抵御齐国一国之力,而是说能够拖一段时间等待鲁师主力来援解围。一旦此城交给杞国,那么考虑到其国力孱弱,势必不能救援,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坚城了,因此季孙对谢息承诺的所谓“间晋而取之”确实也所言不虚。
因此不能单纯认为成邑之割就是季孙企图削弱孟氏的操作,而且按照后来《传》文的记载,成邑确实也回到了孟氏手中:
……齐侯从之,使公子鉏帅师从公。成大夫公孙朝……告于齐师曰:“孟氏,鲁之敝室也。用成已甚,弗能忍也,请息肩于齐。”齐师围成。成人伐齐师之饮马于淄,曰:“将以厌众。”……(昭公二十六年)
此背景为鲁昭公开始流亡的次年(昭二十六、前516)齐师围攻成邑,孟氏家臣公孙朝设计坚守该地。此时距离昭公七年割让成邑仅仅过去了十九年,说明在此期间鲁国确实利用某次机会“间晋”而取成。考虑到晋国此期间发生的变故,一个比较脆弱的事件点在于继晋庄平公于前532年(鲁昭公十年)去世后,仅仅又过了六年,继任的晋昭公就于前526年(鲁昭公十六年)去世,造成晋顷公以很小的年龄即位,诸卿关注的重点随即转移到瓜分晋国公室参与势力的角逐中,导致放弃了继续培养杞国作为齐国威胁的计划,而鲁国大致在此后利用杞国受到齐国威胁的机会重夺成邑,尽管《经》、《传》都没能直接记载这一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