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挑战Ⅶ倾听的力量

接手六年级班级的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了婷婷。她总是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脊背挺得笔直,握着毛笔的小手稳得不像个孩子。

同事提起她的两个哥哥时,眼里满是赞叹——那两个男孩曾凭借一手好书法拿下省级奖项,而婷婷的字迹,同样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只是那句“他们的父亲早逝,妈妈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让我看向婷婷的目光多了几分柔软。

统计家庭信息的那天,婷婷怯生生地凑到我身边,捏着表格的手指泛白:“老师,我没有爸爸,怎么填?”她的眼睛很亮,像盛着一汪清水,却在提及“爸爸”二字时泛起细碎的涟漪。我压低声音笑了笑:“没事儿,不填就行了。”她小声道谢后转身离开,瘦小的背影像片被风吹得微微颤动的叶子。

这个成绩稳居前列、总把“谢谢老师”挂在嘴边的女孩,在我心里一直是“懂事”的代名词。直到那天下午,姑姥的信息突然弹出来:“张老师,婷婷写到晚上11点还没写完作业,她说课堂上从不留写作业时间。这孩子执拗,字不工整就重写,实在太辛苦了。

我盯着信息反复看了几遍,第一反应是困惑——三科老师明明每天都会留二十分钟作业时间,婷婷的课堂表现也一直是“专注高效”。和数学、英语老师核对后,更确定作业量在合理范围。拨通姑姥的语音电话时,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婷婷课堂状态很好,作业量我们也会再统筹。她每天几点开始写作业呢?”原来婷婷放学后要先上辅导班,姑姥总觉得“学校作业该在家完成”,好让她集中精力对付辅导班内容。挂电话前,那句“她总不如两个哥哥”的轻叹,像根细针轻轻刺了我一下。

带着一丝被当作“挡箭牌”的不悦,我把婷婷叫到办公室。刚提起姑姥的信息,她就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沉默许久,她才闷闷地说:“老师,对不起。姑姥总拿我和哥哥们比,说我字不如他们好看,成绩不如他们拔尖。她很强势,我说作业有点多,她就会说‘你哥当年从不用熬夜’。”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低,肩膀微微发抖。我忽然想起她哥哥们耀眼的奖状,想起姑姥那句“她不如两个哥哥”,心头的火气瞬间化成酸涩。原来那些工整到近乎苛刻的作业字迹,那些深夜亮着的台灯,都是这个孩子在无形压力下的挣扎。我轻轻抱了抱她,能感觉到怀里的身体瞬间绷紧,又慢慢放松下来。“姑姥是太着急了,”我拍着她的背说,“以后有委屈直接跟我说,老师帮你。”

那天之后,婷婷像是变了个孩子。课堂上,她高高举起的手不再犹豫;班会时,她主动提出要负责班级的书法角;有次我批改作业晚了,她还悄悄放了颗糖在我桌上,纸条上写着“老师辛苦了”。姑姥后来又发来信息,语气柔和了许多:“张老师,婷婷说您找她聊过了,这孩子最近开朗多了,谢谢您。”

我忽然明白,教育里最珍贵的从来不是完美的标准答案,而是愿意俯下身倾听的耐心。当我们穿过“作业太多”的表象,听到一个孩子被比较的委屈;越过“家长投诉”的对立,读懂一份笨拙的期望,那些看似无解的难题,其实早已藏好了温柔的答案。

就像婷婷后来写的书法作品里那句“心有暖阳”,所谓教育的力量,或许就是让每个孩子都敢把心里的光,亮给我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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