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是从车间正门口开始,直直通到南门的一条水泥路。出门口十余米,有个直径十来米的花坛,里边有个很高的假山,能够遮挡住车间一楼。车间正门上去,二楼正中是会议室,东边是综合处,再东边、西边、对面的房间全是仓库,是小杨原先的地盘。二楼除了这些房间之外,两头仍然是车间——高大的罐体和设备,一层楼的高度根本放不下。
曹小华走下台阶,走进夜色,瞬间被铺天盖地的虫唱包围了。偌大的厂区只有几盏白炽灯,穿过浓密的法国梧桐或者柳树的树叶,照到地面上来,全是斑斑驳驳的影子。路西是篮球场,下中班的年轻人在“扑腾扑腾”地打篮球,他们活力四射,这个点儿还不肯睡。篮球场南边和西边有三座职工宿舍楼,住着没有成家的年轻人,或者单身在厂的中年人,他们路远不能每天回家,只好平时住宿舍,休班时再回去。
路东水管供应热水,是从锅炉房另外接出来的。锅炉房一方面给车间供气,一方面为宿舍楼供水,这些饮用水是从外面专门拉过来的,厂里的水污染了,不好喝也不能喝。紧邻水管的是食堂,这个点儿,上夜班的小伙子厨师正在“乒乒乓乓”地炒菜做饭,得亏是年轻人有热情,不然好歹供应点馒头咸菜也就罢了。许多年后的食堂果然变成了馒头咸菜模式,因为这些年轻的小伙子都被调出去了,食堂变成了娘子军。
厂区没有十字路口。食堂西门正对着去宿舍楼的路,食堂南边的路,正对着宿舍楼的东门。这个楼的二楼是宿舍,一楼全是集团的医务室,有大夫有护士也有药房,亮着灯,估计有值班的。几年后,这个医务室被解散,人员补充到各个部室去,只保留了两个大夫:一个男大夫在福利区开门诊,为居民提供简单的服务,疫情期间为大家采集咽拭子;另一个女大夫在二分厂开门诊,那边也有好几座宿舍楼,后来镇上过来计划生育查体,都设在门诊附近的房间里。
曹小华转向食堂南边的水泥路,然后走向办公楼北面的楼梯口。这里有几棵怀抱粗细的合欢树,在中秋附近天还没怎么凉的时候就落光了叶子,曹小华记得,这种树发动得最晚,大约仲春天气比较暖的时候才长出细碎的叶子。
径直上了三楼,门挂反挂着,小杨见曹小华不回来,没再等她,早就回去了。曹小华从里边插上门,开始分样称量,一项一项顺次检测。检测终以细致见长,曹小华她们没有别的追求,都是把检测工作做到极致,其余时间,各做各自喜欢的事情,从来不考虑结交人脉飞黄腾达那些东西,只是平平淡淡地度过时光而已。
等待的空隙,曹小华还是用心钻研教材,有那么一点儿强迫自己用功的意思。把心放到工作和学习上,那些家庭琐事那些被挤压的伤感就会淡化,就不会越想越难过了。曹小华用一种近乎愚钝的坚强,对抗着来自外界的各种挤压,让自己深深扎下根去,最大限度地长成完美的自己。
2024年9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