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何守田让何陈氏包了三大碗水饺,又到街上的纸品店里买了烧纸和燃香,用一个提篮提了,不声不响地一个人来到了镇东头的大槐下底下。他始终觉得,自己保不住西院老宅的大门楼,对不起列祖列宗,特别是对不起祖辈和父辈,所以,他要向列祖列宗谢罪。在大槐镇上,没有谁家设有专门的祠堂,不仅一般穷苦人家没有,就连吕、卢、何、霍这四大家族也没有。大槐镇的人家每每遇到重大节日需要举行祭祀仪式时候,都是由镇上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者出面张罗,全村的成年男子一起聚集到大槐树底下,烧纸焚香,叩拜作揖。一方面是祭祖,另一方面是祈福。这种习俗是从什么年间开始,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有人考证说,大槐镇四周环山,良田奇缺,绝大多数的人家的墓地都在山岭荒坡上,各家各户墓地分散零乱,再加之距离镇子偏远,祭祖上坟很不方便,于是便有人开始在大槐树底下上坟祭祖,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不仅在每年的三月初三举行大型的祭祀祭祖活动时众人集体参加,就是平时类似祖上的忌日等各家各户的个人分散性的祭祖,也到大槐树底下举行。如果在平时,像何守田这种零散的个人的祭祀行为,不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可是,今天是三月初三,在往年,这是一个全村人集体祭祖的日子。今年村里来了日本人,包括大槐树底下在内的很大一片空场上,成为RJ的操场,因而村里的长者们没有谁再提祭祖的事。不过,也没有谁说今年的祭祖活动要取消。
既然没有人说今年的祭祖活动要取消,那么,各家各户还是预先准备了。晌午饭时,好多人家都包好了水饺或者是蒸好了饽饽并买好了烧纸燃香,一旦有人张罗j祖活动时能够随时拿得出。当有人看到何守田在大槐树下面摆好祭品开始烧纸焚香时,好多人家争先恐后地提着食盒来到了大槐树下面。不到半个时辰,各家各户全到了。他们像往年一样烧纸焚香,叩拜作揖。唯一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没有哪一位长者喊着口令。没有了统一的口令,人们的三叩九拜显得有些杂乱,但这并不影响气氛的庄重与虔诚,而且,与以往相比,竟然多了几分悲壮。当有人听到最前面的何守田高喊一声列祖列宗我对不住您们啊,然后就呜咽着大声恸哭起来的时候,几乎所有在场的人们都跟着抽泣起来。所有抽泣的人相互感染似的,越泣哭越悲伤,越悲伤越泣哭,最后竟由低声抽泣演变成为大声痛哭。几百口甚至是上千口的人一齐痛哭,那场面那声势可谓撼天动地。起初,在一旁练操的四五十个RB军警还真的没当回事,可是后来,看到来这大槐树底下集会的人越来越多,后来竟然还大声喧闹哭泣起来,领头训练的河野秋男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以为这些大槐树下的成百上千的老百姓肯定要闹事,他喊来王翻译官,要王翻译官前去探察一番,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翻译官走近大槐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挤到前面,当他看清最前面的人竟然是他们的房东何守田时,认定了何守田是这次聚众的领头人。他再重新从人群中挤出来,一边忙不迭地挥手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气喘吁吁地向河野小队长报说他看到的和他臆想的“情报”,太……太君,他……他们像是为何守田喊……喊冤的!就听河野秋男生气地问道,他的,何守田的,有什么冤枉的?王翻译官回答道,可能还是,还是……
看见王翻译官说话有些吞吞吐吐,河野秋男有些着急了,他问道,王秋生的,你的,说的清楚的,何守田有什么冤枉的?王翻译官的名字叫王秋生,他有些心虚地说道,可能还是因为那大门楼的事吧?他大概是觉得一百多年的老门楼了,他……他舍不得拆掉的!河野秋男就说,不,门楼的必须拆掉的,他要是再这么聚众闹事,那就是要妨碍DRBDGJ队的J事行动,那就是要杀掉杀掉的!王秋生翻译官听说要杀掉何守田,连忙朝河野秋男摆手说道,太君使不得,使不得的呀。河野秋男就说,妨碍了DRBDG的军务,那是应该杀头的,这有什么使不得的?王秋生先生的,你的应该明白,应该明白的,我们的强大的大RNDG的军队,杀死一个支那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的容易,你的,可是知道的?就听王秋生说道,是的,我知道的,可是,现在围在何守田身边的人,少说也有七八百人,皇军杀一个何守田容易,可是,众怒难犯,一旦杀掉何守田,惹怒了众人,那么,只有这一个小队的皇军士兵,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所以,我以为太君还是暂且息怒,暂且息怒的好。河野秋男抬起右手,轻轻触摸了一下他上唇的方块胡,若有所思地对翻译官王秋生说道,王的,你说的有道理的,可是,可是你的知道的,今天的事态是非常严重非常严重的,我的必须向中队……哦,不,我必须直接的,向县城的伊藤少佐报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