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身去学校
这一切,被赶来贺喜的人们打断了,妈妈连忙起身倒茶端水,爸爸则边打招呼边递过凳子喊坐。
“恭喜呀,李家学爹”这些善良的乡亲像自家人考上了一般,从心腔里发出衷心的祝福:“这是我们队上第一个考出去的,还考到了广州!”
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我们,把公社渔口都看成是一个大地方,县城华容也很少去,许多人一辈子也许都出不了岳阳。何况我这一出去就是广州,在他们眼里几乎是一步登了天!
“我知道李德贵迟早是要考出去的”说这话的是方老师。前年是她专程到家里来,告诉我恢复了高考这一消息的,这几年,她一直都在鼓励我。
“真不容易,苦出来了,铁路可是铁饭碗,旱涝保收!”到他哥哥那儿坐过几回火车的启态哥打心眼里为我高兴。
在坐的许多人连火车都没见过,听他这么一说,好像鲤鱼跳进了龙门,我不仅吃穿不愁还坐车不要钱。
一波又一波,三三二二的来了好几波,他们中有小叔,三叔,舅舅.....不过大多是左右邻舍。
前面的见后面又来了人就会自动起身,有的站着聊几句后才走,有的边说着“前客让后客”边撩开双腿走动了开来。
“还坐一下啰”这时妈妈总会挽留一番,谁都知道这仅仅是表示客气。
“不了”他们往后摆了摆手径直朝自家走去。
可等贺喜的人散了后,父母又犯起愁来,家里拿不出我上学的盘缠。
一个晚上,他们都在悄悄的商量:“把猪卖了。”似乎是不想让我听见,爸爸把声音压得很低。
“那么小,卖不起价呀!”妈妈轻轻的回答
“只能这样,亏就亏点吧!”爸爸觉得再也想不出什么法子了。
妈妈知道猪栏里的那头猪还没有合格。那时供销社收猪有“四个等级”合格不合格相差10多元,不合格的每百斤只有37元,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卖掉还没有达标的,因为这样太不划算。
那时,人都吃不饱,给猪吃的剩菜剩饭粹米谷糠还能有多少?全靠打点猪草来养肥它,猪就自然长得慢,一年到头能养出一头肥头大耳的就很不容易了。
到了年底,一家人就指望卖了它,换点现钱来扯几尺布做衣衫,称几斤肉过个年,打几斤点灯的煤油,炒菜的食盐....家里有上学的还要留够学费钱。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要不出不了门!”过了好久好久,听到妈妈长叹了一声,她可能思来想去再也找不到可以去借一点的人家了。
第二天早上,三哥二哥按照爸爸的吩咐把猪抬到疗兰窖供销社只卖了47元。接着就是三哥陪我到公社去转户口、办粮食关系和照像片。
第二天,三哥又带我去了华容换全国粮票,还到百货商店买了一件蓝色的夹衣。大哥送来了他亲手做的杉木箱子……。
眼下虽然缺吃少穿,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但父母、亲人们认为既然我要到大地方去念书,就不能太寒酸,以免遭人耻笑做不起人。
因此,咬着牙也要为我添置几件见人的衣裳,新的铺盖,凑几个现钱带在身上,出去后尽量方便和体面一些。这样一来我人走了,家就被淘空了。
去学校报到的那一天,虽然有三哥送我到岳阳,他担着行李在前面走,我相跟着他走到层山去搭湘运班车。但爸爸妈妈还是送了一程又一程,我们拐了好几道弯,已经走到了“张家窖”,他俩还是站在那儿张望着,仿佛还看见妈妈在擦眼泪。
到岳阳还是上午,买的火车票本来是22点多的,可我们却误认为是凌晨两点以后的。托运好行李后,还有十多个小时,兄弟俩找了个饭铺随便吃了点,不敢走远,就到火车站附近转来转去。
天黑后,在候车室的对面,见一个老奶奶坐在几张竹铺子旁边拉客,“休息呀,一毛钱一个小时。”
我们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都下不了决心花这个钱,那时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二分用,又瞎逛了一阵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于是心一横就走过去租了一张。
三哥坐在竹铺子边上,我在它上面躺着。不一会儿,他仿佛听到广播在喊我坐的那趟车进站了“是不是搞错啦?”他连忙推了推我,兄弟俩立马向候车室跑去。一问果然是错了,但这时却不给进站了。
“怎么办?”我们吓得六神无主,只好又走到“问讯处”。工作人员抱怨了几句后,用责备的眼光看着我们。虽然很不高兴但还是帮我们查起车次来“坐下一趟吧”边说边在车票上盖了一个章。
“只怪我见识太少,吃亏了”三哥十分的后悔。“没关系,就是晚一点,新生站肯定还有人”我安慰着三哥。“你到了大地方,读了书就不会吃这样的亏了”三哥分明是觉得我们家也终于出了个能见大世面的人。
过去在农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听广播也只有早上有得听。只听广播里报过:“现在是北京时间七点”,“22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时,看队上的小闹钟,都是说上午几点,下午几点,晚上几点从来没有想到有15点...18点...22点..之说
况且过了这个时间,没有什么紧要事都上床睡觉了,谁会还来记这个?要说农村人比城里人蠢,就是因为少了许多的机会!
见识呀!见多了就是知识,难怪有人说:处处留心皆学问,人情练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