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文/有殷天乙汤孙师虎父
如前文分析的,面对季、孟、子叔一派的强势和对君权的无所顾忌,叔孙婼几乎是鲁国唯一有地位的中立派,也即在公室和季、孟之间的中立,连名义上的反对派都算不上。
首先必须考虑到叔孙氏从根本属性上仍然属于典型的“桓族”,也即已经在远支公族的范畴了,所以尽管其主观上仍然希望维护公室的地位,但仍与逐渐兴起的“成族”、“襄族”以及鲁昭公诸子等近支公族之间存在结构性的矛盾。无论叔孙个人对公室的态度如何,一旦公室与公族之间发生冲突,其家族都将作为公室的攻击对象,也终将与季、孟一派站在一起。
如图,“成族”出身的公子慭首先参与了“费之叛”(昭十二、前530)的运作,尽管随即流亡齐国,但又成了齐景公的丈人,所以随时有可能在齐国支持下回鲁执政;鲁襄公在位三十一年,留下多位子嗣,而鲁昭公有记载的儿子也多达四人。由于襄公、昭公在位时间都相对较长,因此其子嗣大多得以成年并有机会与远支公族特别是“桓族”展开竞争。
其次,在鲁国不断对莒、邾等广义上的淮夷诸邦的扩张过程中,叔孙氏也是主要受益方之一。譬如叔孙豹去世后,其宰竖牛曾以叔孙氏在东部边疆的领土贿赂季氏的费宰南遗:
……仲至自齐,季孙欲立之……南遗使国人助竖牛以攻诸大库之庭。司宫射之,中目而死。竖牛取东鄙三十邑,以与南遗……(左传.昭公五年)
此事发生在鲁国在晋国默许下取得郓及周边领土(昭一、前541)之后,说明叔孙氏也同时在“费、台、郓轴线”附近参与了战果分配,而将“三十邑”让给南氏,也为后者在费邑附近积累资源以为后世举兵叛乱奠定了一定的物质基础。
除此之外,当季孙、子叔子、孟孙帅师在“郠之役”(昭十、前532)中重创莒师之后,以辈分和年龄等优势占据上卿之位的叔孙婼更是凭借名义上的上军将身份成为了“三命之卿”:
……季悼子之卒也,叔孙昭子以再命为卿。及平子伐莒,克之,更受三命。叔仲子欲构二家……(左传.昭公十二年)
尽管季平子对此颇为不满,不过并没有真的为此和叔孙发生冲突,这仍然是基于季、叔之间从血缘关系和职能互补上早已深度绑定,并非仅由于个人之间的成见可以分化瓦解的。而叔孙氏由于始终从季、孟的不断扩张中受益,也就意味着其不断积累的裙带关系也间接分享了利益,因此叔孙氏与季、孟的最终联合也就不可避免。
按照这个思路,叔孙婼指出季孙“将有异志”其目的也并非单纯为了遏制季氏的势头,更多地是希望维持公室与“桓族”之间的平衡,以避免公开冲突从而保全自身的既得利益。
鲁昭公十九年(前523),宋左师向宁由于其妹夫鄅子的全部属民被邾国虏获,故要求宋元公出兵击败邾国,并以宋公的名义强迫邾、郳、徐等国盟于虫,以保障“桓族”向氏在泗、沂流域的利益。结合前文所述的背景,此地区事关晋国运作吴人北上夹击齐国的整体战略,也是齐国南下征服淮夷诸邦的必经之路,更与鲁、莒、邾等国长期的领土争端纠葛颇深,因此宋国仅仅为了向氏一己之利深陷其中其实是非常不策略的。
此事如果参考之前“郠之役”(昭十、前532)的对鲁国造成的长远影响来看,其实性质非常类似,都属于执政卿大夫为了家族利益将整个邦国卷入大国冲突。因此被叔孙婼评价为“无礼已甚”:
……二十年春,王二月己丑,日南至。梓慎望氛曰:“今兹宋有乱,国几亡,三年而后弭……”叔孙昭子曰:“然则戴、桓也!汰侈无礼已甚,乱所在也。”……(左传.昭公二十年)
叔孙婼结合之前鲁国发生的动乱准确预测了宋国即将发生的影响深远的“戴、桓之乱”(昭二十、前522~昭二十二、前520),同时也借宋之戴、桓讽刺鲁之季、孟有同样的行为,也必将给鲁国带来一场规模类似的动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