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械保管库外，洪汉升敲了敲门，附耳在门上倾听动静。里边传来了哀嚎声、脚步声以及物品撞落掉地的声音。他握着门把手一转，没锁，推开后，举起了枪。一个女丧尸站在办公桌后，刚要扑过来，随着一声枪响，被子弹穿透了脑门，直接仰身倒地。
陈莉一见，忙捂着脸叫了起来：“啊——啊——啊——刘薇姿，你把她也打死了。”
“闭嘴，还嫌枪声不够响吗？快进来，带上门。”
陈莉刚才哭得两眼红肿，见他那么生气的语气，又挥着枪，就乖乖地跟进了门，把门倚上。
洪汉升指了指丧尸的尸体，说道：“你验一下，推算一下死亡时间。”
陈莉有些惊讶，站在门口不愿进来，打着哆嗦回应：“不是刚被你打死吗？”
“你怎么那么啰嗦，快去看看。”
陈莉只得悻悻地走过去，看了看仰面躺着的刘薇姿，手抖得像筛糠似的，不停地回眼看他。
洪汉升暗想，自己这样子现在在她眼里是不是就像个通缉令上的杀人犯，穷凶极恶地拿着枪耀武扬威，自己这辈子积攒的光辉形象就这么崩塌了。
当她的手一碰到刘薇姿的皮肤，顿时脸色变了，即刻撩起死者衣服，用力按压，仔细观察着皮肤变化，然后翻开眼皮，观察着眸子，又扒开口，往嘴里瞧。
“怪了。”
陈莉一和工作扯上关系，变了个人似得，立马精神抖擞，变得严谨而专注。
“查到什么了？”
“目测推断死亡时间在六小时以上。”
“不是我刚才打死的吗？”
“不对，虽然尸体刚才明明存在着运动迹象，洪队你过来看一下，皮肤尸斑强按中等褪色，瞳孔干燥透明度丧失，口腔内尚未出现自溶现象，但是……”
“怎么了。”
“发现了，这个。”陈莉展示着右手食指指肚上沾着白色的细丝。
“这是什么？”洪汉升跪在地上，瞪着老花眼，凑上去瞧，几乎鼻子都贴了上去。
“不知道。”陈莉拉下丧尸的眼睑，指着说，“死者口腔、眼底粘膜部位都出现了白色丝状物。需要化验一下才能确定。”
“会不会尸体发霉了？”
“洪队，现在是秋天啊，见过人这样子发霉的嘛。”
“呵，还真没见过。”
“我觉得像是……不能胡猜的，还是得验了才能明确。”
洪汉升翻了翻尸体的口袋，似乎在找着什么。
“洪队，我想问你一句。”陈莉怯生生地不敢正眼看他。
“你在外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洪汉升脑海中又回闪过秦文斌冷冰冰的眼神，那一层层死亡汇成的尸海如浪潮般涌来，如海风般呼啸的哀嚎，不断地要将他淹没、吞噬，他几乎无处可逃，无处可走。这一天来，他经历了九死一生，四处躲藏，夜不能眠，时时刻刻绷紧了的神经，草木皆兵，闻风而丧，好不容易才回到了警察局里。
他突然间感到一阵胸闷，喘不上气来，撑着办公桌，闭着眼，整理着自己的呼吸。
“洪队？”陈莉见他身体不适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等一会慢慢和你说，先找钥匙。”洪汉升指了指房间的办公橱柜。
“要取警械？这要登记的。”
“恐怕不会再有人来查档了。”见陈莉不愿动手的样子，洪汉升只得自己起来，翻找了一番，从抽屉里发现了钥匙，打开了保管库的铁门。
进去后，他找了几把警用制式刀具、两把手枪、防割手套、强光手电等装备，当下把防弹衣套在了身上，把其他物品放进了一个背包，他让陈莉也穿上防弹衣，并把武器分给了她。
“洪队，我们这是出任务？”陈莉怯生生地不敢接。
洪汉升不容分说，把手枪按在了她的手上：“别多说了，把门带上，钥匙放你这。”
“把钥匙带走是违反纪律的。”
“现在还谈什么纪律，把钥匙留下这很危险，警用武器不能外流，也许以后我们还会还回来的。”
陈莉疑惑地望着他，但洪汉升并没有做任何的解释。于是她又问：“我们下一步干什么？”
“救人，看看警局里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啊——”楼上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糟了。”洪汉升立马背上包，冲出了门去。
陈莉紧跟着跑了出去。
“多少人值班？”
“一共20来个人。”
“都在四楼吗？”
洪汉升三两步窜上了一层，陈莉这个年轻人却跟着跑得气喘吁吁，跑上了两层，就被拉下了。
“洪队啊，你等等我啊。妈呀，累死我了。”
当洪汉升赶到四楼时，只看见了走廊里七八个人把一人围在了中间，蹲着撕咬着，那被扯出的肠子、肝脏等，被塞进了一张张人的嘴里。陈莉跟了上来，站在他身后，无法相信地目睹了这一幕。
“这就是外面发生的，我这一天所经历的事情。”
“何伶俐、宋嘉薇、顾雪怡、郑虹娜……那躺着的是谁？”
那被扒开肚肠分食内脏的女尸，她腹中还残留着吃剩的肠子耷拉在体外甩动着。洪汉升似乎觉得她随时会再站起来。
丧尸察觉到有人到来，七八双血红的眼睛都转向了他俩，开始向陆续动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陈莉抓着洪汉升的衣摆，无法相信的摇着头，“我们昨晚一起来加班的，还一起吃晚饭，怎么会变成这样。那是姜欣婷，和我一届进单位的。”
洪汉升再也不忍直视，抓住木愣愣站着的陈莉的手臂，拖着她向后走。
“不。你放开我。”陈莉竟然拔出手枪，对着连开了几枪，走在前面的丧尸中了枪后，身子上开了几个血洞，停顿了几下，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啊——”陈莉尖叫着，打完了所有的子弹，中弹的丧尸仍然在向他们逼近。
”为什么，为什么啊？”陈莉垂下了手臂，撑着腿，开始悲恸地嚎哭着。
“走啊。”洪汉升强硬地一把拽着陈莉的手臂，硬是往楼梯口拖，这时，另一边走廊也接连出现了四个丧尸，从两边围了过来。
“走啊。”洪汉升拽着她拖到了楼梯口。
她一把甩掉手，抹干了眼泪，瞪了一眼，回了一句：“我自己有脚。”说罢，头也不回向下冲去。
两人迅速下了楼，甩开了丧尸群。
陈莉跟在后面，见洪汉升并没有往门口或是停车库去，于是问了一句：“我们不离开？”
“等一会走，再去一下你们物证科，我还想证实一件事情。”
“局里都变成这样子了，还去物证科干嘛。”
“你怎么那么啰嗦，叫你去，你就去。”
“去、去、去、去、去，总是指手画脚，你又不是我领导，又不是我爸的。”
“你怎么话越来越多。”
“我不说了，不说了。”
……
在物证科里。
“你刚才怎么胡乱开枪的。”洪汉升靠在窗口从百叶窗缝里向外观察着。
陈莉一边翻着资料，一边说着话：“我难受，看着一起的姐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也不能入土为安的，成了孤魂游鬼，想着该为她们送个终，不能叫她们投不了胎，像聂小倩一样留在世上害人，没想到我的枪法那么烂的。”
“跟你说了几遍了，她们不是鬼，也不是僵尸。”
“不是鬼，不是僵尸，是什么。哦，找到了。”她从办公桌上乱七八糟堆得半人高的材料中抽出了一件案件袋，丢给了洪汉升。
“洪队，你说僵尸应该是跳着走的。她们怎么不跳，是不是被咬了都会这样。”
“我不会再跟你重复第三遍了，她们不是鬼，也不是僵尸，所以不会跳。”洪汉升挠了挠头，说，“怎么我也被你绕进去了，反正，总之，不能被咬到。”
他解开案件袋的绳子，抽出了里边的材料，翻出一张报告，仔细的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陈莉疑惑地凑上前去看：“我做的报告你还不信啊。”
“我没说不信，只是想确认一下。确认是死亡时间三小时？”
“报告上不是写得很清楚嘛。”陈莉指着报告上面的数字。
“咱们走。”
“去哪里。”
“跟着走就是了。”
“你不说，我就不走。”
“那你留在这吧。”洪汉升背上包，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陈莉一瞧，立马起身，抓上枪，一边喊着，一边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二楼的走廊里，透过玻璃窗望见底层内外，黑压压的挤了里三层外三层丧尸，一眼望去汇成了一片黑色的尸海。在他们身后楼梯、楼道内，那十几个丧尸也跟着蹒跚地走了过来。
“洪队，这是怎么回事。”
洪汉升冲着她苦笑了一下：“让你再胡乱开枪呀。”
陈莉翻了翻白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