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15日9:00有余,此时虹浦区警察局里有人正经历着生死之劫。
“啊——”一间大办公室里,陈莉尖叫着推开挡路的椅子惊惧地奔逃。一个穿着警服的女性丧尸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后衣领,拉得她身体重心往后一仰,使她整个人躺倒了下去。但尚未人摔倒在地,那一张泛青的脸在张开滴着涎水的血口咬了上来,直冲着脸去。
突然“砰”的一声枪响,丧尸头部中枪,身体半空顿住一顿,力一卸,随之趴倒在地,那张惨白泛青的脸耷在了陈莉脸上。顿时,她滚了出来,翻过身,拉着办公椅,将胃液、胆汁都吐了出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警察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放下了手枪,端起办公桌上的餐巾纸盒,递了过来,用低沉浑厚的嗓音问道:“好些了没?”
陈莉随手抓了一把餐巾纸,胡乱地在脸上抹了抹,又按捺不住“哦、哦”地继续呕着。她连续呕了三回,几乎连胃液都吐光了,胆汁都吐出来了,终于乏力地倚靠着办公桌喘着气,眼泪、鼻涕将一张大方端庄的脸糊得像个三岁的小娃儿一般。
“洪队长,你总算回来了。”陈莉“哇”的一声啕号大哭了起来。
洪汉升一脸疲惫,拉开办公椅,将手枪放在桌上,坐了下来,问道:“局里发生了什么?人都哪去了?别坐在地上了,快坐起来说,地上凉。”
陈莉起身坐在了边上的一张椅子上,抹了抹哭花了的脸,边抽泣边说:“你走了一天多了,都没个信,大家都传你出事了。这一天以来,接连不断的报警电话,凶杀、抢劫、失踪,更有大量的人群涌在了警察局门口,甚至挤到了底楼,寻求保护。市局接连发来了紧急的指令,调集警力,维持秩序,组织疏散。能上阵的全上了,能出门的都出去了,连陆局和何局都配枪出门,蒋局想办法请示市局协调借调警力,后来把办公室里剩下的老警员们都派出门了。局子里剩下我们这些妇女了。洪队,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莉看了看躺在一边的丧尸,抖得像筛糠似的抓着洪汉升的衣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洪汉升闭上了眼,眼前闪过秦文斌那血红、冰冷、无情的眼神在死亡堆砌的尸海中死死地盯着他看。
“怎么发生的?”
“什么?”陈莉一时未反应过来。
洪汉升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丧尸。
“局里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有什么怪异或者奇怪的地方?”
“怪异的地方?”陈莉定眼回忆着,“昨晚,蒋局让办公室通知全局所有人取消休息,通宵加班,连我们物证科的男同志也全部出了警,女同志就留在办公室里接听电话。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半夜吧,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后,就早上了,我见杨妍嫣也迷糊地趴着,就推了推她,想着万一蒋局过来查岗,那就糗大了,没想到她转过头来,两眼血红的样子,像得了狂犬病,要咬我,我就逃,她不停地追我,你知道她还流口水,冲着我叫嚷,我用东西扔她,她根本不怕,平时我们还挺要好的,没想到……”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洪汉升一见陈莉又开始啰嗦了还做起了手势摆起了动作就忙打断了她。
“洪队,杨妍嫣被打死了,怎么办啊,虽然你是救我,我一定会为你作证的,不会让他们冤枉你的,谁敢……”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扛着的,见了领导我会自首,但现在不要再谈了。你跟我来,先去警械保管库,那里谁值班?”
“嗯——刘薇姿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办公室。
陈莉是个古古怪怪的疯丫头,人长得小巧玲珑,模样也挺俊俏的,但是性格乖张,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脾气也没个准,是个话唠子,到现在还剩着,她和洪汉升还搭得来,平时也挺相互照顾的。
“洪队,你走慢一点,不用那么急啊。要不,我们先向蒋局报告一下。”
洪汉升大步流星走在前面,陈莉一路甩着两只小短腿,一跑一走地跟着。
“我已经去报告过了。”
“蒋局怎么说?”
“蒋局也和杨妍嫣一样了。”
“你把蒋局也打死了?”
“你胡说什么?”洪汉升转过身来停着,满脸通红,叉着腰,指着她,“你这张嘴别不知道就胡乱说,你怎么知道蒋局死了,你见过了,他和杨妍嫣一样,都是活死人,已经不是人了,他现在还在办公室里转悠着呢。”
陈莉一下子呆住了,木愣愣地合不拢嘴。
“不好意思。”洪汉升摸着额头,倦意一脸,倚靠着墙,闭着眼,感到心脏一阵阵失序的搏动。
“洪队——”
他摆了摆手,说:“没事,老毛病,休息一下子就行了。”
没一会儿,他已是满脸冷汗,脸色苍白。
休息了一阵子,洪汉升蹲坐在地上和陈莉说:“我一下子克制不住,不知道怎么就发火了。”
“您平时也从不发火的,把我也当自己闺女似得。”陈莉委屈地嘟哝着嘴。
“这不是,都是最近的事,惹得上火了。”
“啊,对了。”她这人一惊一乍,鼓着双眼,想起了什么似得:“怎么没见秦文斌跟你回来啊。”
“秦……秦文斌,他……”洪汉升想着,这事都这样了,早晚也得知道,于是直白了说:“也变成了那样子。”
“哪样子?”陈莉顿时脸色苍白,面露出惊恐的神色,双手不自禁颤抖了起来。
洪汉升咬着牙,似乎费劲了全身的力气,从口中迸出了三个字:“活死人。”
陈莉浑身打着战,两眼一翻,竟昏了过去。
“喂——”
洪汉升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句话竟把一个大姑娘说昏过去了,忙一把托住她的身子。
“喂——陈莉——陈莉——”
洪汉升手忙脚乱的,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的。
陈莉兀然瞪大了眼,长吸一口气,哇的一声又嚎啕哭了出来。
“洪队。”她趴在洪汉升肩上哭开了,“我都三十好几了,都不年轻了,秦文斌他多好啊,肯追我,受得了我的脾气,我加班给我送吃的,我连续加班,宁愿自己不休息,也要来陪我。说好等结婚了,就带我出国玩,去看富士山,去地中海,怎么说没就没了,他多好的一个人……你怎么不好好照顾他,你叫我下半辈子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洪汉升的心像是又哽住了,眼泪难以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安慰她。
大楼里只听见陈莉痛哭着。
他望向了窗外,天空一片澄净,湛蓝无物。警察局大楼底下黑压压的一片,如同一座孤岛,被黑色的海洋环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