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应以诚
1.31
(《河南程氏遗书》伊川先生曰)无妄之谓诚,不欺其次矣。(李邦直云:“不欺之谓诚。”便以不欺为诚。徐仲车云:“不息之谓诚。”《中庸》言“至诚无息”,非以无息解诚也。或以问先生,先生曰云云。)
李邦直,名清臣,曾任中书侍郎,苏轼好友。徐仲车,,名积,号南郭翁,楚州山阳(今江苏淮安)人,宋代学者。
李邦直说:“不欺之谓诚。”《中庸》云:“至诚无息。”徐仲车解读说:“不息之谓诚。”有人就此请教伊川先生,伊川先生说,徐仲车的解释是不对的,至诚这种境界是没有停顿的,绵绵不绝,一旦有了私欲妄念,就不是至诚的境界了,而不是说不间断就是至诚。朱子说:“既无虚假,自无间断。”
徐仲车所谓的“不息”,并不是仅仅说不间断,应该是指纯粹始终,没有间断,因此他的说法其实也没有问题。
妄,虚妄不真实,无妄,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真实。无妄卦,上乾下震,乾为天,为刚为健;震为雷,为刚为动。天雷行,动而健,刚阳盛,人心振奋,而不欺显得被动,其境界已经逊了一级,所以伊川先生说:“无妄之谓诚,不欺其次矣。”欺,自欺,欺人的本质也是自欺。
1.32
(《入闽语录》伊川先生曰)冲漠无朕,万象森然已具,未应不是先,已应不是后。如百尺之木,自根本至枝叶,皆是一贯,不可道上面一段事,无形无兆,却待人旋安排引入来教入塗辙。既是塗辙,却只是一个塗辙。
《庄子·应帝王》中有一个故事,有一个叫季咸的神巫,看相非常准,能够精确预测一个人的生死,列子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列子的老师壶子就让季咸来给自己看相,结果看了四次,每次的结果都不一样。庄子借此说明,人与天地感应的关系,只有发生感应,才会出现一定的相,当人与天地浑然一体,进入无我境界后,是没有相的。
冲漠,虚寂恬静;无朕,形如槁木,心如死灰,是一种无我的境界。万象森然已具,大千世界,千姿百态,千差万别,但都是一种既定的存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冲漠无朕,万象森然已具,即濂溪先生所谓“无极而太极”,《系辞》云:“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未应即寂然不动之时,已应即感而遂通之时,本质上都是那个道。
伊川先生说,无论人是否与天地发生了感应,那个道都是一贯的,并不因为人的感应而改变,所以未应不是先,已应不是后。就像一株百尺之树,从树根到枝叶都是一体的,不能因为上面的枝叶没有显露出某些可见的朕兆,马上叫人来干预,让他显示出某些朕兆,然后从中发现树根与枝叶的关系,既然是某种规律,那只是一定的规律而已,并不能穷尽事物的根本。可见,伊川先生也是反对格物穷理而致知的。
塗辙,路上留下的车行轨迹,引申为现象背后的规律。
人的本心寂然不动,但不是僵化的死寂,而是活泼泼的,遇到千变万化的万事万物,都能心物相通,心物合一,这就是所谓感而遂通,以不变应万变。也就是说本质上没有动静之分,静就是动,动就是静。人们往往喜欢把“未发”看作静,把“已发”看成动。其实没有已发未发之分,也没有动静之分,他们是一体的,心的本体只有一个。不能把未发已发割裂开来,因此未发不是先,已发不是后。
1.33
(《入闽语录》伊川先生曰)近取诸身,百理皆具。屈伸往来之义,只于鼻息之间见之。屈伸往来只是理,不必将既屈之气,复为方伸之气。生生之理,自然不息。如复卦言“七日来复”,其间元不断续。阳已复生,物极必反,其理须如此。有生便有死,有始便有终。
只需要从我们身边的事物去体悟,宇宙间一切的道理都在其中了。身体的屈伸往来,我们通过呼吸的变化就可以感受到。屈伸往来的动作是自然而然的,而不是一定要呼气转化为吸气,才有屈伸动作的发生。天地万物繁衍不息,这是自然而然的。比如复卦说“七日来复”,其中原来就没有间断和接续的过程。阳的复生,那是因为物极必反的缘故,天理就是这样的。生死、始终不是可以分开的,它们原来就是一体的,有生便有死,有始便有终,生不是开始,死也不是结束,生死、始终循环往复,没有穷尽。
1.34
(《入闽语录》)明道先生曰:天地之间只有一个感与应而已,更有甚事。
《周易·咸》之《彖辞》曰:“天地感而万物化生。”阴阳交感,化生万物。人与自然的关系,也无非是感与应的关系,有感必有应,有应又必有感,直至感而遂通之境,参见1.12条。
所以明道先生说,天地之间,无非是感与应的无限循环,道理都在这里了,没有更多的了。